周惠斌

1926年10月，诗人徐志摩和才女陆小曼喜结连理。婚后，陆小曼沉溺娱乐、醉心玩票、热衷交际，生活用度频频告急。

徐志摩深知爱妻艺术修养不凡，为激发陆小曼的写作兴趣，陶冶生活情操，将她从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便提议联袂创作一部剧作，共同书写他们的艺术情思。不久，由陆小曼提供故事素材和剧本大纲，徐志摩执笔的剧作《卞昆冈》，在两人精心构思、修改、完善后，终于瓜熟蒂落。

剧本《卞昆冈》共5幕，人物11个，剧情受当时西方象征剧，尤其是意大利戏剧的影响较为明显。因为在此之前，徐志摩和陆小曼分别翻译过意大利戏剧《死城》《海市蜃楼》，且都钟爱西方戏剧和舞台表演。

《卞昆冈》的内容主要讲述：艺术家卞昆冈在云冈山石窟从事石佛维护和雕刻，与妻子青娥有着刻骨铭心的爱情。妻子病故后，他同老母和幼女阿明相依为命，但他一直不能忘怀对亡妻的忆念。阿明有一双酷似青娥的美丽双眸，这使他每每看到孩子就想到亡妻。为照顾孩子，在母亲撮合下，卞昆冈娶同村寡妇李七妹为妻，可他对前妻的思念令李七妹怨恨不已。为泄私愤，她勾结奸夫尤桂生，毒瞎了阿明的双眼，又残忍地将其窒息而死，最后远逃他乡。卞昆冈无法承受痛失爱女的打击，万念俱灰下跳崖自尽。这时，他的徒弟拿起了复仇的柴刀……

《卞昆冈》在充溢着“爱、美、死”的唯美与象征诗意中，氤氲着一层浓郁感伤的悲剧色彩。全剧虽然短小，但人物形象饱满、刻画精细，卞昆冈外在的强壮与内在的懦弱，李七妹表面上的贤良与暗地里的毒辣，卞昆冈对爱情的执着与李七妹对感情的放纵，阿明的善良与李七妹、尤桂生的歹毒，反差强烈、对比鲜明。

最令人称道的是，剧中人物的语言对话想象丰富、生动逼真，且字句工整、音节自然，给人印象深刻。据戏剧家余上沅透露，由于徐志摩的北京话不能完全脱去浙江的硖石土腔，因而陆小曼在该剧人物对话上的贡献非常大，尤其是剧中女性人物的语言。这一点，唐弢在书话《诗人写剧》中也有类似观点：“《卞昆冈》的故事和布局都不见得高明，对白却逼真动人。这是小曼的功绩，也的确是这个剧本唯一的长处。”剧本第5幕中，徐志摩爱屋及乌，将写于1926年的著名诗歌《偶然》（发表于同年5月27日《晨报副刊·诗镌》第9期），巧妙地嫁接过来，作为人物“老瞎子”的唱词，令人回味无穷。

《卞昆冈》后来发表在《新月》1928年4月第1卷第23号上。7月，又由新月书店出版单行本。

1928年5月，《卞昆冈》由青岛“光明剧社”搬上话剧舞台。“光明剧社”是杜宇（时任《青岛民报》总编辑）、王玫（中国第一把小提琴制作者）、王卓（青岛市立中学美术教师）等数位文艺青年发起成立的青岛第一个话剧表演团体。经过紧张有序的排练，话剧《卞昆冈》在新舞台戏院（后更名为大舞台、光陆大戏院、新新大戏院、永安大戏院）上演，由杜宇任导演，王卓负责舞台美术布景制作，王玫担任现场音乐伴奏，它也是青岛观众第一次欣赏到以西洋乐器小提琴伴奏的话剧演出。舞台上的演员虽非专业出身，但剧中人物塑造真挚质朴，剧情演绎流畅自然，演出取得了圆满成功。这次演出是“光明剧社”成立后的首度公演，戏票免费赠送，观众以青年学生为主，纯属公益和实验表演，尽管只演了一场，但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后，《卞昆冈》这部由“浪漫情侣”徐志摩、陆小曼联袂创作的剧作，一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也未有任何艺术团体进行排练和公演。倒是在1934年，《卞昆冈》被改编拍摄成电影，由导演王元龙执导，雪明珠等主演，时长90分钟，在当时引起了一番不小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