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民
鲁迅作品累累,可直接评述自己的文字却寥寥。《〈自选集〉自序》里,鲁迅说到自己的写作目的:“……又为什么提笔的呢?想起来,大半倒是为了对于热情者们的同感。这些战士,我想,虽在寂寞中,想头是不错的,也来喊几声助助威罢……自然,在这中间,也不免夹杂些将旧社会的病根暴露出来,催人留心,设法加以疗治的希望……我于是删削些黑暗,装点些欢容,使作品比较的显出若干亮色……”
鲁迅说自己写完《呐喊》《野草》之后,“得到较整齐的材料,则还是做短篇小说,只因为成了游勇,布不成阵了,所以技术虽然比先前好一些,思路也似乎较无拘束,而战斗的意气却冷得不少”。措辞十分收敛,是“虽然”,用“似乎”,最后一句还是批评。
较完整的自评,是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中,这是以选者身份动笔的,所以连自己的名字也不回避:
“在这里(《新青年》)发表了创作的短篇小说的,是鲁迅。从一九一八年五月起,《狂人日记》,《孔乙己》,《药》等,陆续的出现了,算是显示了‘文学革命’的实绩,又因那时的认为‘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颇激动了一部分青年读者的心。然而这激动,却是向来怠慢了绍介欧洲大陆文学的缘故。一八三四年顷,俄国的果戈理(N.Gogol),就已经写了《狂人日记》……而且《药》的收束,也分明的留着安特莱夫(L.Andreev)式的阴冷。但后起的《狂人日记》意在暴露家族制度和礼教的弊害,却比果戈理的忧愤深广,也不如尼采的超人的渺茫。此后虽然脱离了外国作家的影响,技巧稍微圆熟,刻划也稍加深切,如《肥皂》,《离婚》等,但一面也减少了热情,不为读者所注意了。”
“新文学运动”初期,倡言者众,可能拿出的实际创作,却非常有限。所以,对于自己作品的成就,鲁迅也不避言:“算是显示了‘文学革命’的实绩。”为何能取得这样的结果,鲁迅指出是因为“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特别”。这段自评较他人的研究来得细致,鲁迅说自己思想和艺术来源于外国作家果戈理、尼采、安特莱夫,但又表明自己摆脱外国作家影响,“技巧稍为圆熟,刻划也稍加深切”,表达也是相当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