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剑文

年节总是乡愁泛滥的时节。年关临近，许多人便掐算着回家的日子，那是慰藉乡愁最直白的方式。然而，疫情留人，就地过年成了许多人的选择。

聚会取消了，活动少办了，热闹只停留在电视上那些煽情的节目。到了正月初五，女儿把遥控器按了一遍又一遍，才说：“爸爸，我们出去兜个风吧！听说梧林很好玩哩。”

于是，一家人驱车从泉州往晋江赶，半个小时就到了梧林。我是第二次到梧林，3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宁静村落，那一座座红砖古厝、一幢幢番仔洋楼、一条条幽深长巷，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甚至有些落寞，所有的古建筑似乎都蒙上厚厚的尘埃，但我依然看得见那无处不在的闽南红，那是一种历久弥新的乡愁色调。

这次一到梧林，浓烈的年味儿便扑面而来。晋江市政府为让就地过年的外来打工人过个好年，在梧林策划了“侨春有禧”系列活动，旨在让新晋江人过一个别样而祥和的春节。我以一个外来者身份参与其中，那诙谐的弄狮表演、那奇妙的木偶技艺、那典雅的南音南戏，以及那风味独特的闽南小吃，无不让人惊喜连连，大呼过瘾！那是一种别样的年味儿，我体验到其中深藏的家国情怀。

行走在梧林，恍若穿越在旧时光里，一处处古建筑，都在讲述着一段段或辛酸或励志的老故事。晋江是闽南著名侨乡，自早就有“下南洋”与“过台湾”的移民传统，乡愁色彩尤为强烈。他们在海外谋生创业，事业成功习惯回家建中西合璧的小洋楼，俗称“番仔楼”，以此遥寄乡愁。梧林仍有200多幢红砖古厝与番仔洋楼，这些百年建筑散落在近6万平方米的村落中，被列入第四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如今祖籍晋江的华侨遍布世界60多个国家和地区，人数超过本地210万的常住人口。梧林村有“十户九侨”之称，全村1800多人，而旅菲侨胞就超万人。对他们来说，家乡的那一处处古建筑，就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也是乡愁所在。

梧林栉风沐雨了600多年，村前的梧垵溪见证了这里的沧海桑田。我在一幢幢百年建筑前驻足凝望，这些建筑重叠着许多斑驳记忆。有一座三层番仔楼尤其沧桑，外墙水泥已部分脱落，里面装饰简陋，甚至没有装修。导游说，楼主蔡顺意其实是当年的旅菲侨领，他创办贸易商行，又经营“侨批”业务，资产丰厚。大楼建到一半时，抗日战争爆发，为筹集抗日资金，蔡顺意把余下的钱捐了出来，楼便成了“烂尾楼”。如今，这幢楼被改成“侨批馆”，我久久凝视着那些褪色的旧侨批，我知道，这些漂洋过海的旧信件，曾寄托着多少海外游子的乡愁，而其中就牵挂着多少难舍的家国情怀啊！那座被古榕根紧紧包裹的德鑨宅，似乎就在坚守着这种爱国爱乡的情怀，而那座雕饰精美的蔡怀紫番仔楼，楼上匾额上雕刻着“胸怀祖国”4个大字，就简单直白地表达了海外游子对祖国深深的爱。

梧林正围绕“家国情、醉闽南、意南洋”主线打造闽南侨乡文化展示点。当地人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就是把梧林建成“外地人向往，本地人留恋”的美丽乡村。

走出村口，遇见一片花海，这是一个美好的假日。我在梧林体会到一种别样的年味儿，那么隽永，那么悠长。

（作者系福建省泉州市丰泽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