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富兰
我们走过不平常的2020年，庚子鼠年疫情肆虐，人们都期盼着辛丑牛年的到来，好给我们带来冲天的牛气，如今辛丑年新春终于要来了。按照我国民间传统的说法，牛年也预示着吉祥、丰收与财富。
牛，一直是被人们称赞、歌颂的朋友。最早收录于《汉书·艺文志》的《尔雅》记载牛的名目繁多，有“犘”（má），传说中古代生长在中国四川的一种大牛，重千斤；有“犦”（bào），也叫犎（fēng）、封牛、峰牛，是一种颈上有高起二尺多的峰，形似骆驼的野牛；有犤（pái），释义是矮小短足的牛。有“犩”（wéi），古代中国西南山区一种很大的野牛；有“犝”（tóng），是一种无角牛。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古汉语中林林总总以牛为偏旁的字特别多，并常用以表示牛的性别、年龄、颜色、形态、部位、习性等，不论其有多少名称，总的一个词就是“牛”，中华民族素有爱牛、敬牛的文化传统。自古以来，牛勤勤恳恳、吃苦耐劳，时常还要抛舍生命、作出牺牲。牛身形庞大有力气，温顺乖巧易驯服，勤劳朴实无怨言，深得人们喜爱。
南北朝时，有个叫寗戚的学者著有《相牛经》，它根据牛的形貌去判别牛的性能及优劣，颇似人类的相面术。把牛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描画出一头好牛所具有的形体特征。种种说法，恐怕也不能列入无稽之谈，而是人类与牛相伴从事劳作的经验总结。
尽管牛与人相依为命，因而它常作为牺牲用于祭祀，而且要由牛中的佼佼者充当。《礼记》曰：“凡祭宗庙之礼，牛曰一元大武。”“帝牛不吉，以为稷牛，帝牛必在涤三月，稷牛唯具。”又曰：“天子以牺牛，诸侯以肥牛，大夫以索牛。”可见古代宗教活动中用到牛的地方根多，而且必须经过严格挑选。祭祀如此，其他政治、军事及礼仪活动也都离不开牛。
如此看来，牛与人的关系，就常常形成一种悖论，因为人类的生存不仅与牛须臾不离，而且经常要以牛的性命为代价。想想，牛的这种命运确实有点凄凉，所以庄子就曾以怜悯的口吻说：“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菽，及其牵而入于太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这用以牺牲的牛确令人怜惜，甚至使一些君主大动恻隐之心，《孟子·梁惠王上》就曾讲到，齐宣王见人牵牛，说：吾不忍其觳觫，以羊易之。用羊来代替牛的赴死。对于用作牺牲的动物来说，恐怕也只是五十步和百步之差，从中却可以看出人对牛是一往情深的。
形形色色的神牛扮演了形形色色的神话故事，大大丰富了中国人的神话宝库。晋张华《博物志》记：近世有人居于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这故事写的是由牛斗之星而产生的幻想，而牛斗之星又蕴含着牛郎织女的动人传说，而且是牛的神话中最为空灵、优美的一段。
牛与古代人文地理也有很深的关系。中国有许许多多的带有牛字的地名，它们往往得名于那些形似于牛的奇观异景或关于牛的古老传说。道家人物好以青牛为坐骑，这又使牛的形象蒙上一层扑朔迷离的文化色彩。青牛，因将圣人及其道驮入关内，而显得非同一般，并成为道家文化的一分子了，所以后世道家人物便常与青牛为伴。“道士”与“青牛”合为一体，正说明道家贤达的好尚，这好尚的缘由似乎在于道家思想那种散淡、悠远的精神境界与牛的宽厚性情和舒缓举止之间的一种默契。
相传农历正月初五是牛的生日，俗称牛日，这一天，人们根据天气的阴晴预卜当年养牛之兴衰。并且当日对牛不施鞭刑，禁止屠宰，有些地方还用大米饭喂牛，在牛王庙焚香、唱大戏，借给牛贺岁而娱乐一番。中国各少数民族也都有慰问耕牛的习俗，称为“献牛王”的习俗。贵州的罗甸、安龙、册亨等地的布依族，以农历四月初八为牛贺岁；仡佬族的牛王节也称“牛神节”“敬牛王菩萨节”“祭牛王节”，那一天，人们不再役使耕牛，并用上好糯米做两个糍粑，分挂到牛角上，然后将牛牵到水边照看影子，以这种方式为牛祝寿；流行于贵州遵义、仁怀、镇宁一带，每年农历十月初一举行。流行于广西的壮族传统节日中，有“牛魂节”；侗族民俗中有“洗牛节”；布朗族也有洗牛脚的风俗；纳西族丧葬有跳牦牛的风俗；苗族有抢牛尾巴的婚姻风俗；畲族婚嫁有用踏路牛的习俗；彝族民间巫卜风俗有所谓“牛力母”；布朗族民间弹拨乐器中有牛角琴，佤族占卜方式中有牛肝卦；汉民族寿诞风俗中有赶牛王会，牛王会系为老人做寿的称谓，因牛在十二属相中位居前列，而且耕田犁地，有功于人，故以牛为名给老人做寿，表示尊敬……可见牛对中国古代历史、哲学、文学、艺术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而且对于中国各个民族的社会生活都产生了深入人心的巨大影响，我们更不要忘了成为中国文化最主要的载体之一的文字与牛也深有干系。然而，牛对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贡献还不止于此。
辛丑年新春到来之前，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政协新年茶话会指出要发扬“为民服务孺子牛、创新发展拓荒牛、艰苦奋斗老黄牛”精神。“孺子牛、拓荒牛、老黄牛”，用中华传统文化中十二生肖的动物形象，生动展现出中国共产党的为民初心和中华儿女的奋斗精神。
古今不少名人以牛自喻，或情怀追寻，或寄寓志向，鲁迅先生当年在《自嘲》一诗中写道：“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淋漓尽致地表现出鲁迅先生爱憎分明强烈的感情，那就是对敌人的憎恨和对人民的热爱。他的俯首甘为人民群众孺子牛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在疫情防控期间，一批又一批的白衣战士毅然冲锋在前，他们不畏死亡，用自己的生命挽救患者的生命，这就是一群冲锋陷阵的孺子牛啊！
“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始终将创新置于首位，让创新成为社会进步的鲜明底色。在我国创新发展最前沿的地区，有一批批敢闯敢试、敢为人先、埋头苦干的新时代“拓荒牛”。
现代诗人臧克家曾经写过一首《老黄牛》的诗：“块块荒田水和泥，深耕细作走东西。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这“不待扬鞭自奋蹄”的老黄牛精神说得多好啊。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发扬“孺子牛”“拓荒牛”“老黄牛”精神，就可以使我们不畏艰险、勇毅前行，取得一项接一项的伟大成就。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教授、上海市民俗文化学会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