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新世纪以来,伴随着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成功实施,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持续展开,引领中国古代文明研究走进新时代。
这里,我们根据恩格斯两种生产理论,历史中的决定因素,归根结底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生产本身有两种,即人类的社会生产和人类自身的再生产。一定历史时代和一定地区的社会制度,受到两种生产的制约:一方面受劳动的发展阶段的制约,另一方面受家庭的发展阶段的制约。劳动生产率愈不发展,单位劳动产品的数量、社会的财富受限制,社会制度就愈在较大程度上受血缘关系的支配。
我们认为,距今一万年前后,伴随着农业革命的出现,人类自身生产由族内婚向族外婚过渡,标志着人类文明的形成,而国家只是人类文明进程中的一定阶段的产物,其后到了工业革命,以及后工业革命,包括早些时候的前农业革命在内,大体上构成了人类文明历史的四个不同发展时期。
具体来说,其中前5000年,可以作为第一个阶段,也就是从公元前80世纪到公元前30世纪,约略处于中华文明的奠基阶段,相当于三皇时期;相对而言,后5000年之中的前3000年,可以作为第二个阶段,也就是从公元前30世纪到公元前221年,约略处于中华文明的开创阶段,相当于五帝时代、夏商周三代包括春秋战国在内;而后的2000年,可以作为第三个阶段,也就是从公元前221年到公元1911年,约略处于中华文明的发展阶段,相当于秦汉至辛亥革命;余者100多年,可以作为第四个阶段,也就是从公元1911年至今,约略处于中华文明的转折阶段。
显然,我们探讨黄帝或者说黄帝文化所反映的社会,正处在这样一个历史阶段,也就是中华文明的开创阶段。换言之,也即我们通常所说的中国早期国家阶段,从公元前30世纪到公元前221年,即从五帝时代到三王时代,前后约有3000年的历史。其间的五帝时代是三王时代的前奏,三王时代是五帝时代的发展,若作具体的划分,我们似乎可以划分为五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黄帝、颛顼、帝喾时期,处于中国早期国家的发轫期;
第二个时期:尧、舜时期,处于中国早期国家的发展期;
第三个时期:夏商周三代时期,处于中国早期国家的鼎盛期;
第四个时期:春秋时期,处于中国早期国家的衰落期;
第五个时期:战国时期,处于中国早期国家的转变期;
当年,孔子“论次”《诗》《书》,“修起”《礼》《乐》,《尚书》独载尧以来,司马迁著《史记》,则以《五帝本纪》为书首,历经黄帝、颛顼、帝喾、唐尧和虞舜五帝,由于他们的取舍不同,往往导致我们的不同理解和认识。其实,诚如太史公司马迁所言:
学者多称五帝,尚矣。然《尚书》独载尧以来;而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孔子所传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传。余尝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于海,南浮江淮矣,至长老皆各往往称黄帝、尧、舜之处,风教固殊焉,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予观《春秋》《国语》,其发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顾弟弗深考,其所表见皆不虚。《书》缺有间矣,其轶乃时时见于他说。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固难为浅见寡闻道也。余并论次,择其言尤雅者,故著为本纪书首。
我们从中不难发现,司马迁正是秉承孔子的历史观,足迹遍及黄河上下、大江南北,得出“至长老皆各往往称黄帝、尧、舜之处,风教固殊焉,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并且,细观《春秋》《国语》之书,阐发《五帝德》《帝系姓》之章,得出“顾弟弗深考,其所表见皆不虚”,所以,孔子“论次”《诗》《书》,“修起”《礼》《乐》,《尚书》以《尧典》为开篇,司马迁著《史记·五帝本纪》,《五帝本纪》则以《黄帝本纪》为首章,它们本是有着极其深刻的历史背景,标志着中国早期国家的发轫和发展两个不同历史阶段。
我们探讨唐尧文化内涵,不妨翻开《尚书·尧典》篇,按照《书序》的说法,“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它主要包括了两个方面的内容:第一个方面,制定历法,“敬授人时”;第二个方面,选贤任能,“将逊于位”。我们似乎可以这样分析,制定历法,“敬授人时”,可谓人类社会生产方面;选贤任能,“将逊于位”,可谓人类自身生产方面,两种生产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完全可以反映唐尧文化的内涵。
我们探讨黄帝文化内涵,不妨翻开《国语·鲁语上》篇,其云:“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财”,《礼记·祭法》篇又引作“黄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财”,孔颖达在注疏时认为“公刘在豳,教民使上下有章,财用不乏,故引黄帝之事,以言之。”即“明民者,谓垂衣裳,便贵贱分明,得其所也;共财者,谓山泽不障,教民取百物以自赡也迺”,这当是“诗人歌乐思其德”之“德”的缘故。
由此看来,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明民”与“共财”作为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明民”应属于政治方面的变革,“共财”应属于经济方面的变革,政治方面的变革为经济的发展铺平了道路;同时,经济方面的变革又为政治的进步奠定了基础,所以,政治方面的变革与经济方面的变革交互作用,催生了新兴的国家政权,从而走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古代文明发展模式,开创了中华文明的新纪元。
新郑地处中华文明腹心地带,作为黄帝故都,先秦以来文献多有记载,黄帝“邑于涿鹿之阿,再迁之有熊”,皇甫谧曰:“有熊,今河南新郑是也。”近年具茨山岩画的重大发现,距今3000年到8000年,诚如李学勤先生所说,我们可以看到具茨山的岩画,以及在裴李岗文化里面看到的公元前6000多年的刻画符号,这个和中国文明的起源有重大关系。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昭示着中华文明“初曙”。
(作者系中国先秦史学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历史研究院古代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