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当当当”……一盏孤灯下,郭海博戴着眼镜、低垂着头,一锤一錾,在一块铁皮上精雕细琢,柔和的灯光将他的头发映照得花白,锤子与铁板碰撞的声音穿透夜空。
这一幕,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郭氏铁板浮雕”传承的日常,他用一锤一錾雕刻出了“起伏”的人生,也雕刻出了女儿郭墨涵的成长刻度,两代人的接续传承,让铁板浮雕技艺一路生花。
“是不是这块料?试了才知道!”
受哥哥的影响,郭海博从小便喜欢上了画画。“一次,跟着父亲母亲去北京游玩,当转到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时候,我被纪念碑碑座上的大理石浮雕震撼到了。”郭海博回忆说,那一刻,雕塑的“种子”就在心底悄悄种下了。
出纳、摄影、编辑……郭海博做过不少工作,但是对于绘画的喜爱却从未停止过。20世纪80年代,对雕塑十分感兴趣的他开始走上雕塑创作之路。
“最开始时是泥塑,但它易碎,不易保存;尝试在石头、铜等各种材质上进行雕塑,但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后来尝试在铁板上进行雕塑,没想到从此走上了铁板浮雕之路。”郭海博说。
“叮叮当当”的日子开始了,却鲜有人看好郭海博。郭海博不是专业学画画的,也不是专业学雕塑的,很多人说他不是这块料。
“是不是这块料?试了才知道!”有点倔强的郭海博这一试,就是30多年。
“天天捣鼓烂铁皮,图个啥?”
铁板浮雕是以手工锤锻的方法,直接在生冷的铁板上创作的一种雕塑艺术。
可郭海博口中的这门“艺术”,在不少人眼里就是“烂铁皮”。看着他没日没夜地在铁板上敲敲打打,动静越来越大,有人就唠叨开了:“天天捣鼓这些烂铁皮,图个啥?”
郭海博也反问自己:“是呀,图个啥呢?”可他就是拿起来了就放不下,只因为两个字:喜欢。
“摸索的过程很艰难、很漫长。其实,金属錾刻工艺在我国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我们铁板浮雕是借鉴了这一传统技艺,又把它应用到铁板上。”郭海博说,铁板浮雕不但在材质上有创新,在制作技艺上也有创新。“我们完全脱离了胶板,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制作技法:垫到木头上,用木头做垫板,来进行铁板浮雕的创作。”
“在铁板上锤锻,就好比打拳击。我在抡榔头的时候,尤其是大一点的榔头,抡几下胳膊就酸疼了,得换一个胳膊,有时候也可以左右开弓,不重要的地方用左胳膊,重要的地方用右胳膊。”郭海博称此为“力量型创作”。
但是,单靠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要做到刚柔相济。
铁板浮雕的制作工序依次是:设计稿样、选材下料、缩放样稿、拓稿、勾錾阴文轮廓、锤锻、校平、打眼儿与折边、除锈、烧蓝、抛磨、烧色、清洗、防锈处理、打蜡、装框,每项工序都是郭海博经过无数次的摸索总结出来的。“要让画面起伏起来,少一錾也不行,少一锤也不行。”郭海博说道。
为了凸显铁板浮雕的特殊肌理,郭海博的“试错”过程和代价非常高。
“比如说,我们砸着砸着鼻子高点就裂了,一裂就废了。铁板这种材料破了以后不能焊接,否则会留下焊瘤,没法锤锻了,只能废掉。”郭海博回忆说,自己一开始创作铁板浮雕时,废掉的材料可以用吨来计算。
“有传承、有创新,才有发展!”
民间工艺美术大师、中国工美行业艺术大师、河北省一级工艺美术大师……这么多年下来,郭海博获得的荣誉越来越多,“郭氏铁板浮雕”也成为河北乃至全国传统文化的名片。但他并没有止步,因为了解这项技艺的人还不多,传承和发展依然面临各种困难。
“任何东西都要有传承、有创新,才有发展。铁板浮雕也一样。”郭海博说。
邻居家的小女孩在玩玩具、过家家的时候,女儿郭墨涵就开始与锤子、錾子打上了交道。耳濡目染中,这位85后姑娘也迷恋上了叮叮当当的锤錾声,完全没有了姑娘家的“秀气”。
就这样,郭墨涵与父亲一道,不断探索铁板浮雕艺术,成了这门技艺的传承人。
“择一事,终一生,这是我从父亲身上看到的。”在郭墨涵眼中,父亲就像一个战士一样,一个人拿着刀披荆斩棘一路走过了30多年,这种坚持让自己和更多人看到了铁板浮雕的生命力。
“我想把我们摸索出来的经验用笔写下来、用照片拍出来,每一步的经验和技巧都总结出来,形成一本教科书,从而传承下去。”郭海博说,还可以辅以视频等新媒体传播方式,将铁板浮雕技艺记录下来进行传承。
为了让铁板浮雕技艺后继有人,郭海博和女儿郭墨涵还将这项非遗技艺带进了校园。如今,在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大学郭海博铁板浮雕艺术馆、郭墨涵铁板浮雕艺术工作室里,一张张厚重的铁板上浮现出一个个立体饱满的生命形象,让人忍不住上前触摸,去感受冰冷铁板上特有的“温度”。
作为第九、十、十一、十二届河北省政协委员,郭海博还不断通过提案和社情民意信息,呼吁有关部门和社会各界重视铁板浮雕技艺,也希望更多人参与到这项传统技艺的传承之中。
“未来,我们不仅要创作出更多反映新时代的好作品,还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传承上,让铁板浮雕这项技艺,迸发新的光彩。”郭海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