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娟丽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正是被这幅冬夜煮茶图的美好意境吸引,爱茶的弟媳自己设计了木质炭炉,托人手工制作了两个,一个留着自用,一个寄给了我。
不日前收到炭炉,想着几天后便是小雪节气,我心里计划着约三五好友来一场围炉茶会。于是,从箱底翻出那把尘封的铁壶,丰满的造型、简单的纹饰,给人古朴沉稳之感。那还是多年前老师复刻的一把藏在博物馆的有历史的壶,只记得他当年复刻的用心,而关于壶的具体考究我竟早已遗忘了。
“炭炉已到,启用‘新壶’,求教养护之法。”我借机问老师。
“这把铁壶我参考的是吴经提梁紫砂壶的器形,原意是希望做中国风格的铁壶。铁壶使用方法简单,只需每日用完洗净晾干即可。”顺着老师的回复,我才又一次走进这把壶的前世今生。
吴经提梁壶现藏于南京博物馆,因出土于江苏省南京市中华门外马家山的明代司礼太监吴经墓而得名,是我国目前唯一有确切纪年可考的嘉靖早年的紫砂器,更难得的是,这把壶的形制与明代画家王问的《煮茶图》中的煮茶壶非常相像,这对研究紫砂壶的形制以及饮茶风尚的变化有重要意义。几年前,老师因困惑于我国茶事生活中缺少有中国风格的煮水器,从各大博物馆中找到了吴经提梁壶,根据其形制数据绘制草图并加以改良,制作了这把铁壶。
小雪围炉茶会的邀请尚未发出,无奈北京疫情形势严峻,只好作罢。转念一想,友不能聚,家人在侧,茶会依然可以操办起来。于是,备炉烧炭,煮水烹茶。
“炭火一点,就像过年了。”妈妈围坐过来,看着炭炉铁壶说,旧时家里火塘的炭火上,也是从房梁上吊下一把铁壶,煮水泡茶。
“是什么这么香呀?”上网课的女儿被茶香打扰,跑了出来。
适时,我们正在冲泡的是家乡的红茶。这款茶我们喝了多年,今天却是格外香甜。“都说铁壶煮水泡茶更好喝,妈妈觉得呢?”我问。妈妈笑着说:“我们小时候一直是铁壶煮水泡茶,我们那时的苦日子现在都变成了你们的好日子啦。”
一泡红茶饮毕,我们索性在铁壶里煮起老白茶来。炭火正旺,茶汤嘶嘶作响,老白茶的药香随着蒸气弥漫。喝一口,舌面收敛,茶汤格外重实立体,那是时光赋予的味道。
这份冬日美好,禁不住在朋友圈分享。一位久不联系的故友突然私信我,意外的是,他竟分享起他常用的三个炭炉,有铜制的、木制的、陶制的,有的是他去山西淘回来的,有的是潮州的朋友寄过来的。我方知他也爱茶多年,于是相约,“疫情后,一起围炉煮茶”。
小雪围炉煮茶,虽不得好友相聚畅叙,但和家人一起感受慢时光,在器物与茶香中,仿若也遇到了知音,体验一番心领神会的美好。这知音里,有明朝初年匠人制作紫砂壶的智慧,有吴经对茶与器的挚爱留给我们难得的历史佐证,有老师丰富我国茶事生活的使命,有弟媳设计木制炭炉的初心,有妈妈过去时光的今日重现,有故友爱茶另一面的突然发现,还有茶与器共同呈现的美好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