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明五千年,流光溢彩,与世界文化交相辉映,各诣其极。其间贤才蔚起,灿若星辰,不独法显、玄奘、鉴真之等著闻史籍。法化一邦,契理契机,道衍千载,其黄檗隐元诸师亦岂非光腾典乘者?
顺、康之间,东渡高僧见于载籍者六十余辈,未见传记者,则不知又凡几。若隐元隆琦、木庵性瑫、即非如一、悦山道宗、高泉性潡、独立性易、东皋心越诸尊宿,松鹤不老,花繁叶茂,如江河之水赴继不绝,信乎为宗门之光也。
溯曹溪一滴,自宋以降,临济、曹洞分领天下,至南宋后,渐次传入东国,道席广开,法脉弘传。而隐元禅师于清顺治十一年(1654)亲率门徒二十余人东渡扶桑,至十八年(1661)于京都创建黄檗山万福寺,拈唱祖道,丕振宗风,遂开扶桑黄檗一脉,与临济、曹洞并为日本禅宗三大流派。
师精儒学、善书画,诗文篆刻无不兼通;门徒善书画者亦众,尤著者木庵性瑫、即非如一,皆擅唐韵翰墨,融艺境于禅境,与隐元并有“黄檗三笔”之誉。此派犹擅传真,画风写实,得波臣妙法,兼西洋意趣,于日本绘画史上独开一面。隐元师以华夏之教为本,融汇和风,高瞻引领,于是“黄檗文化”遂集大成。其影响之巨,广及日本禅学、文学、艺术、印刷、建筑、茶道等类,为一时文化之圭臬向导。
发掘保护先行者文化遗产,绍续中华精神血脉、民族文化基因,传衍弗替者,正坚持我国宗教中国化方向之所当为。杭州永福寺十余年来,汇集明末清初禅宗高僧墨迹三百有余,今拈百五十件佳构以供观瞻,礼敬先贤之无我忘躯,祝祷中日及世界和平久长。
——中国佛教协会文化艺术委员会副主任 月真法师
东汉以来,佛教在中土的传播、兴起与发展对我国艺术史产生了深远影响。史上第一篇绘画专论《画山水序》的作者宗炳师从慧远大师,唐代以降,禅林更涌现出众多艺术史上的名家巨匠,从怀素到牧溪,再到明末清初的“四僧”,不胜枚举。宋代以后,随着禅悦成为书画家们重要的心灵经验,佛学逐渐成为中国艺术极为重要的文化基因和精神资粮,而禅宗翰墨的价值也日益为艺坛推重。
黄檗东渡所传播推动者,于佛学义理、丛林清规外,更有明代书道变革之崭新风尚。黄檗书风与历代禅林书家的冲淡圆融有所不同,他们的作品或笔力雄厚、紧劲连绵,或拙朴奇伟、磊落旷达,或绵密遒媚、潇洒从容,皆能成就一番意境深远的博大气象,对日本书道影响至深。
黄檗一门的书道形成,不但得益于董其昌、黄道周、倪元璐、王铎、傅山、朱耷等人的书风滋养,更扎根于临济正传的禅理与风骨。裴休序《传心法要》,言黄檗禅法“其言简,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与其后学之书道丝丝入扣。
对禅师来说,唯有将世界摄入本心,于一方心镜中,照见物与念、形与象的即时生灭,才能领会“幻里藏真”“色中蕴空”之奥义;而艺术的禅机,正是要在这“隐现起止”之间、心之有无之际,成就这无尽绵延的瑞彩与光华。
——中国美术学院院长 高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