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喜梅
鸦片、吗啡、可卡因,“止咳水”、笑气、“上头电子烟”……
伴随着6月26日国际禁毒日的来临,全国各地都在开展不同形式的禁毒宣传,让这些传统毒品和新型毒品的危害越来越多地被人们所认知。
但中国的禁毒形势依然严峻。据公安部数据,在严厉打击之下,截至2019年底,中国现有吸毒人员214.8万名。而伴随着新型社交平台的普及,依托互联网实施毒品犯罪的现象越来越常见,犯罪形式更加隐蔽成为禁毒新难题。
笑里藏刀的“时尚”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这句话在吸食毒品的人身上尤为适用。阿片类、大麻类和古柯类等最常见的毒品,其实也同时是麻醉药品。而一旦滥用成瘾,势必要开启噩梦一般的人生。
“麻醉药品,在需要的患者身上科学使用,是缓解痛苦的良药。但如果正常人滥用,往往就成了非法使用的毒品。”中国科学院院士、联合国国际麻醉品管制局委员、北京大学第六医院院长陆林向记者介绍。
笑气正是这样一种麻醉药品,属于被誉为第三类毒品的新精神活性物质。
“笑气”学名一氧化二氮,是一种无色、有甜味的气体,在临床上可用作吸入性麻醉药,在工业生产中也常被用作食品添加剂。吸食它会让人有轻松、快乐的感觉,甚至出现幻觉,因此过去在欧美国家曾广泛应用于家庭聚会上。近些年,笑气在我国也出现了流行性滥用现象,特别是在KTV、酒吧等娱乐场所,年轻人吸食笑气甚至成了一种“时尚”。
“笑气可以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其危害不亚于我们熟知的毒品。长期或大剂量使用笑气,会导致大脑缺氧,造成神经系统损伤,还会引起嗜睡、抑郁或精神错乱等,症状严重时甚至会危及生命。”陆林介绍。
“国内对笑气泛滥的打击力度与日俱增。但截至目前,我国各地非法经营和吸食笑气的现象依然严峻。”全国政协委员、浙江省丽水市中医院名誉院长雷后兴对笑气泛滥现象深表忧心。他说,“造成上述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一是我国至今并未将笑气列入麻醉药品或者精神药品的管制目录,只是作为普通的化学品列入《危险化学品目录》(2015版),由安监等部门监管生产、运输、储存等环节的安全。二是目前很多年轻人对于吸食笑气的危害认识不足,导致青少年吸食笑气现象愈演愈烈。这也是新型毒品层出不穷,但相应的立法管理却明显滞后的表现。”
因此,雷后兴建议,由公安部牵头,组织国家卫健委、禁毒办、药监局等部门评估论证,尽快将笑气作为列管物质纳入《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制品种目录》,并按照公安部2015年发布实施的《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列管办法》进行管理。同时,应组织开展一次全国范围的笑气专项整治行动,对违法生产、经营、销售笑气和KTV等娱乐场所吸食笑气的现象,进行一系列专项查处,严厉打击笑气的滥用,特别是笑气在互联网上的违法买卖行为。此外,考虑笑气在食品加工中的正常用途需要,同时基于遏制笑气吸食泛滥现象,可参考“易制毒化学品”管理模式,对购买笑气采用公安部门备案报批制,只有确认合法用途,且在得到批准后方可购买使用。
互联网,是滋生毒品泛滥的又一温床
互联网是笑气等尚未列管的麻醉药品非法交易的重灾区。不仅如此,不法分子也常通过互联网钻取监管的漏洞,违规获取一些已经列管的麻醉药品或精神药品,比如曲马多。
近年来,随着癌症等疾病发病率的增高和疼痛医疗的发展,包括曲马多在内的镇痛类药物在临床使用增加,虽显著改善了疼痛患者的生活质量,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处方药是极易成瘾的,需要特别管控。今年3月,国家药监局专门修订了曲马多注射剂和单方口服剂说明书,其中对曲马多单方口服剂说明书增加了警示语:使用曲马多的患者,可能发生成瘾、滥用和误用的风险,严重者可致用药过量和死亡。
“中国是第一个将曲马多列为管制精神药品的国家,并且按照第二类精神药品来进行管理。但近年来,关于曲马多滥用的报道却屡屡见诸媒体,主要原因就是国家对该精神药品的管制仍存在制度监管方面的漏洞。药物也是毒物,就看如何掌握使用的量和度。临床上合理使用曲马多,对疼痛患者利大于弊,而长期或过量滥用曲马多则类似于毒品成瘾,不仅危害身心健康,还会危害社会稳定和安全。”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协和医院麻醉科主任黄宇光向记者介绍。
黄宇光所说的制度监管漏洞,在于各医院的信息系统尚未实现互联互通。“现阶段,国家对可卡因、杜冷丁等第一类精神药品的管理比较严格,比如采用需要有资质的专科医生签字及专人核对的红处方等,但对于曲马多等二类精神药品的使用监管则相对较为宽松。虽然医院明确限制了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的处方剂量,但由于各医院信息系统尚未联网,不法分子可以通过网上办就诊卡的形式,在多家医院开出曲马多,实现曲马多的短期过量获取。”
对此,黄宇光建议,各医疗机构应加强对曲马多等精神类药品的联合监管,对此类特殊管制药品实行就诊卡专项信息联网,保证不同医疗机构之间的麻醉性镇痛药和精神类药品处方用药的信息互联互通,只要开处方时出现此类镇痛药物的名称,第一时间及时弹出网络警示,以避免各医疗机构之间的特殊药品的信息孤岛。在保证临床合理用药的基础上,堵住可能造成药物滥用和社会流弊的潜在风险。
反对毒品,应从小开始加强教育
“不管是笑气还是曲马多的滥用,都说明了我国的禁毒事业还面临着复杂的形势和挑战。总的来说,我们国家对于合法生产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制极为严格,这些药品在医疗机构的使用也较为规范。实际上,联合国国际麻醉品管制局的主要职责之一,也是在合法的贸易、制造和使用麻醉品方面,努力与政府合作,确保医疗和科研用途的药品供应充足,以及确保不发生药物从合法来源流入非法渠道。国际麻醉品管制局还监测各国政府对可能用于非法生产毒品的化学品管制,协助防止化学品转移到非法贩运、倒卖。中国的禁毒工作取得了优异的成果,处于国际领先地位,但不可否认也不能忽视的是,非法生产和使用毒品的现象仍然存在,这是需要持续严厉打击的。另外,我们周边国家和地区毒品泛滥,比如‘金三角’地区,也给中国的禁毒事业带来了严峻挑战。”陆林介绍。
在陆林看来,相较于非法生产和走私,中国禁毒事业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公众对毒品或者麻醉药品的认识还远远不够。很多青少年滥用“止咳糖浆”“上头电子烟”“聪明药”等伪装性极强的毒品,最初起因可能就是对其毒品的性质和危害认识不足,没经得住诱惑而进行尝试,最终酿成了严重恶果。
“要解决人们对毒品认识不足的问题,建议国家从中小学开始就将禁毒相关知识纳入教育课程内容中来,让孩子们从小就懂得对各种毒品说‘不’。同时,还应在全社会加强毒品相关知识的宣传和教育,让人们有意识、有能力尽早识别并远离毒品。”陆林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