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本报记者　吴志红

传统上，广西养牛主要是役用。这些年，广西的千山万弄里，星星点点的家庭养牛场、上百头的扶贫养牛车间、成规模的养牛基地陆续兴起，一改养牛役用的传统习惯，肉牛产业兴起，成了带动一方脱贫致富的扶贫产业。

1“联建联养” 贫困户当上“牛富贵”

去年12月23日下午，我们在微雨中到达大化县雅龙乡胜利村弄代屯。

弄代屯的穷出过名。2015年精准识别阶段，胜利村为极度贫困村，弄代屯27户共148人，贫困发生率曾高达93.4％。这里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容地貌石山区，境内没有一条地表河流或小溪，没有一分水田，日常饮用水全靠天下雨，一亩地还要分为几十块小地块。因为脱贫攻坚任务太重，胜利村还是国务院挂牌督战村之一。

现在，一个5年过去了，弄代屯又出了名。这一回，靠的是村里的牛产业。

年近50的瑶族汉子蒙建祥接待了我们。蒙建祥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读书读到小学毕业。因为读过书，蒙建祥要比其他村民思想更活络些，他外出打工挣钱养家，建了村里最早的砖瓦小平房。

原先，村子里都是茅草房，茅草屋顶是用绳索捆住固定。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干燥天气，就要防“熊”孩子。“小孩随时都有可能把房子点着，我们小的时候家里就这么烧光过一次。” 蒙建祥说。

原本日子就这样过下去，2018年，牛场的出现，留住了蒙建祥打工的脚步。2018年下半年，大化县发展“联建联养”肉牛养殖产业，统一建设养殖场，统一集中养殖，其中一个养殖场落在了蒙建祥所在的屯。

“我们世世代代哪里懂得养这么多牛？我们以前都是拿了秸秆直接喂牛的嘛，现在青饲料要用机器切碎，大家奇怪得很。”蒙大哥很随和，讲起村民对养牛场的反应，笑声多多。

2018年11月，“联建联养”扶贫车间建成，占地面积600平方米，总投资25万元。57户农户参加扶贫车间，其中贫困户51户，养殖肉牛80头。

蒙大哥是10多年的老党员，成了扶贫车间的带头人，“党建引领 联建联养”，成了弄代屯的扶贫特色。

扶贫车间的基础设施和车间配套措施主要是利用村集体经济发展资金、扶贫资金、社会帮扶资金投入建设。牛犊成本和销售采用“先养后付”办法，与企业签订供销协议，先领牛犊饲养，保价回收之后进行成本核算。运行费用和日常喂养上，按每户收取2000元作为初始期饲料费，由合作社统一管理使用（贫困户可用奖补资金抵消）。每户拿出1亩地来统一种植牧草，聘请1人作为固定管理员，再由每家农户每天派出1人轮流值日协助喂养。效益分配按户分红，每户的纯收入大约8000元。村集体投入建设扶贫车间参与经营分红。

养殖场采取统一进种、防疫、保险、喂养、销售等，有效解决了贫困群众养牛没有资金、没有场地、没有技术以及抵御市场风险弱的问题。投劳方式也使得参与农户能有其他时间外出务工或从事其他劳动创收，增收效益明显。

在此其中，碧桂园集团作为社会力量帮扶参与进来。这些年，广西壮族自治区工商联组织“万企帮万村”精准扶贫行动，牵线搭桥引进了一批知名民企参与广西精准扶贫行动，碧桂园集团是其中的一家。

碧桂园集团为村里找到专业牛犊公司与参与养殖的贫困群众签订养殖合同，确保牛犊公司为村里牛场提供牛犊、提供技术指导并保价回收成品牛，同时碧桂园捐赠40万元，给予每头牛犊2000元补助。

2019年初，弄代扶贫牛场第一批50头牛犊顺利进场，10个多月后， 50头牛全部顺利出栏，扣除牛犊成本和养殖成本，最先参与养殖的25户建档立卡贫困户第一批获得分红，每户获得了1000元至2000元的现金。这可把大家乐坏了。

看完牛场，我们出村，“85后”村民班勇的家就在村口，开着大门。蒙大哥说，因为瑶族村民长期不爱与外界交往，以前外面来了政府、企业的人，村民都爱躲。现在不同了，“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班勇的家是两层砖混小楼，水泥灰的外立面，屋里立面装饰了瓷砖。除了祖宗牌位，一张年画红彤彤，画面上，习近平总书记微笑着招手，两旁一副对子：“脱贫致富不忘共产党，幸福生活感谢习主席”。

我们围着火盆聊天。班勇家4个孩子，家里6亩山田，以前主要靠外出打工养家。现在，班勇就在家门口打牛场的工。

“这一年，养牛加上其他，一年收入三四万元，生活可以呀。”“现在餐餐有肉，没有肉，吃不了饭。以前天天吃玉米杂粮粥，哪可能有肉？”班勇说。

“小康生活，在我们这里，就是餐餐有肉吃。”蒙大哥哈哈笑着，大家都笑了……

2 “贷牛还牛”牛气得很

都安县地苏镇镇和村村民陆仕耀与蒙建祥年龄相仿，也干着同样一件事，养牛。不过，陆仕耀开的是家庭小养殖场，全部自己干。

2016年，陆仕耀的老伴得了尿毒症，好好的家因病致贫。

2020年10月25日上午，我们在他的牛场见到他。两只小牛没有被圈在栏里，也不怕人，干脆就围着我们转，陆大哥用一点草料，打发了它们。我们开玩笑说，这些牛犊就算他的纯利润了。

我们的攀谈常常被响亮的哞哞声打断。大大小小26头，一头牛千余斤，每头卖2万元左右，他的GDP大约有40多万元。这些带毛喘气的，就是都安县发展“贷牛还牛”的贡献了。

每年能挣多少钱？陆大哥脸上的皱纹笑开了花，“不懂赚了多少。反正儿子结婚的话，卖三四头、四五头牛，我也没问题的啦。”陆大哥的老伴已经去世，还有儿子没有成家。要是为儿子结婚卖牛，他都不皱一下眉头，可见现如今的他有压箱底的底气，这些底气，就是这些带毛喘气的了。

2017年，陆仕耀得到了一头扶贫牛，他自己买了2头，以3头牛起家，后来陆续买牛卖牛。目前他手里有两种贷款方式，一是2020年得到的5万元小额扶贫信贷，二是都安县的免息牛羊贷。

过去，陆大哥4亩地种甘蔗、玉米，刨掉成本，每亩大约赚1000多元。

开了家庭牛场后，技术由企业、政府畜牧站负责，贷款有免息的牛羊贷和保险，牛棚基础设施以及养母牛有政府补贴，卖牛给企业还是现金回款。所以，养这些带毛喘气的，陆大哥基本不用愁，比种玉米、甘蔗赚钱强百倍。

如何节约饲养成本，陆大哥有自己的智慧。“饲料，我地里自己种的，我还可以捡别人家的秸秆。牛粪都拉到地里做肥料，我要人家的玉米秸秆，人家可以要我的牛粪还田，互惠互利。”粗粗一看，这就是低配版的农业循环经济了。

“小康是什么？就是生活过得去，有活儿干，吃得饱饭，自由自在。我没有什么文化，养牛这个事可以搞，我想搞大一点。”陆大哥说。

都安县“贷牛还牛”模式，是由民营企业广西都安嘉豪实业有限公司(简称嘉豪公司) 首创，2019年，嘉豪公司董事长林杰获得全国脱贫攻坚创新奖。陆仕耀的牛场，就是“贷牛还牛”模式的最前端，农户是最早受益的一环。

2016年12月，林杰注册资金2亿元，成立广西都安嘉豪实业有限公司，与政府合作，提出“贷牛还牛”扶贫产业发展模式：公司与贫困户、第一书记签署“贷牛还牛”三方协议，当贫困户养殖的肉牛达到出栏标准，由嘉豪公司统一回收。同时，公司聘用300多名贫困群众发展“粮改饲”种植。

都安县工商联的同志告诉我们，2019年林杰获奖那年，公司已带动都安县19个乡镇248个行政村2.4万贫困户饲养肉牛3.5万头，培育发展肉牛养殖合作社147家，受益群众8.7万人，贫困户饲养一头牛每年可增收5000元~8000元。同时，吸收50个贫困村集体经济资金2500万元入股肉牛养殖产业，每年为村集体经济增收5万元以上。

3 瑶山“牛司令”

2020年12月25日中午时分，我们赶到群山怀抱中的嘉豪公司园区，早就错过了园区最繁忙的屠宰、进货、出货的时间点。冬日艳阳高照，厂区静悄悄，屠宰车间里已经拾掇得干干净净，公司的销售实时大屏，变幻着大数据，记录着公司牛肉产品的销售轨迹，林杰正忙着谈生意。

林杰，祖籍福建福清，户籍都安，都安县政协常委。林杰曾经在广西从事矿业数年，2015年，脱贫攻坚战打响之后，当地领导找到了林杰。“领导问，大石山区的脱贫攻坚，我们能不能做一点实事？能不能与农民产生互动？”林杰回忆说。

凭着闽商的商业敏感，林杰认为，都安大石山具有独特山地资源价值，发展高品质的生态农业大有作为。政企双方一拍即合，林杰就这样又留在了广西，在都安百旺镇妙田村古言屯建设壮瑶养牛繁育养殖场，打造万头种牛养殖繁育基地。

都安县石山面积达89%，19个乡镇253个村（社区）72.6万人，人均耕地不足0.7亩，排在国家挂牌督战的52个县的首位，是广西脱贫任务最重的贫困县。对于一个贫困县，要想吸引、留住资金，不仅靠情怀打动人，还得要打造更好的营商环境。当地县委、县政府迅速行动，“园区三通一平、流转土地等等，政府做得很快，我们也跟得快，双方实现良性互动。剩下的，就是我们要做出来给农民看，农民看了好，他们才会跟我们互动。”林杰说。

发展过程中，林杰结合精准脱贫政策和地方实际，提出了“贷牛还牛”产业发展模式。该模式按照“政府扶持、企业牵头、农户代养、贷牛还牛、还牛再贷、滚动发展”方式运营。

如今，嘉豪公司打造了“确定贫困户+技术培训+金融扶持+修建牛舍+政府投保+帮扶干部跟踪+政府保本、企业回收+冷链加工、包装物流+互联网营销+滚动发展”的闭环产业链，形成持续循环发展模式。

正如千千万万参与“万企帮万村”的民营企业一样，嘉豪公司发挥着“带头大哥”的作用，挑起了帮助农户对接市场的大梁。

林杰说，企业搞的是一二三产融合，既搞好前端产能，也要塑造自己的品牌，提升产品含金量。“这才是持久的产业扶贫。”

下一步，脱贫攻坚对接乡村振兴，林杰表示：“小康社会来了，人们对生活有了更高品质的需求。我们的国内市场足够大，关键是我们有没有高品质的产品供给。老少边穷地区，有这样好的生态，我们要用好，也要保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