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梅兰芳先生诞辰130周年。梅兰芳先生是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始终深耕于中国戏曲艺术创新发展，致力于中西文化交流。他不仅是表演艺术家，还是思想者，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作为世界三大戏剧体系之一，是中国戏曲表演艺术体系的代表。本期“学者笔谭”邀请著名学者刘祯谈谈对梅兰芳及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的思考。

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是戏曲学、艺术学甚至文化交流传播研究一个重要的命题。《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及相关文献的收集整理与研究》项目的实施，梳理和考证了“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说及对“世界三大戏剧体系”的质疑，明确梅兰芳是中国传统戏剧杰出的代表，他建构了“体系”，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代表了中国戏曲表演艺术体系，在当代戏曲发展中仍具有重要价值。

梅兰芳作为一代京剧艺术大师，打造了多部经典之作，除了其扎实的基础及不断的实践、提升外，还和他的不懈追求和思想识见深远分不开。他是一位思想者，“思想”是梅兰芳之为梅兰芳，锻造世纪艺术典范和取得非凡成就的根本原因。不能理解“思想者”梅兰芳，就不能理解“艺术家”梅兰芳，甚或承认有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

那么，该如何理解作为“思想者”的梅兰芳呢？梅兰芳的全面，不仅在于表演，更贯穿于戏曲创作的全流程，这是梅兰芳艺术思想的体现；文化自觉是梅兰芳时代担当的思想理性升华；“移步不换形”是梅兰芳戏曲改革思想的重要表达；《舞台生活四十年》是一部实践色彩浓郁的表演理论著作。

梅兰芳的体系意识和体系思想，源于他的文化担当和文化自觉。梅兰芳对斯坦尼体系的关注和研究，不是为研究而研究，其意在如何为我所用，服务于中国戏曲实践发展和中国戏曲表演理论体系。他明确提出了“把我们的戏曲遗产，也用科学方法，整理出完整的体系”主张，具有重要的意义，是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建设的理论自觉。通过梅兰芳阐释他所表演的《游园惊梦》，我们可以说，《牡丹亭》与杜丽娘是汤显祖的，是昆曲的、传统的，也是梅兰芳的，是梅兰芳表演艺术之杜丽娘，是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化之《游园惊梦》。这是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与中国戏曲表演艺术体系关系最好的诠释。梅兰芳“体系”依托京剧和中国戏曲，将京剧表演艺术特别是旦行表演艺术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革新和发展也是全域性质的，凝结为属于梅兰芳的“体系”。他的新孕育于旧，伴随着旧，从旧“破壁而飞”，建构起了时代的新戏曲格局。

梅兰芳认为京剧、昆曲都是古典戏剧，我们认为他是这种戏剧的代表，同时也是这种戏剧的改良和革新者。从早期时装新戏经戏曲改革到现代戏创作，梅兰芳戏曲思想是发展、变化和进步的。作为一位艺术家，特别是最早经历过以京剧表现现代生活，他在后来变革中没有失去自我的艺术主张和见解，保持了艺术家的立场和品质，也显示出了他作为理论家的自觉、坚守和认识高度。梅兰芳提倡现代戏，但他认为不能偏废传统戏，不能放弃传统剧目，强调向传统学习和借鉴，这也是梅兰芳不同时间、不同讲话和文章里所始终如一的态度。梅兰芳舞台实践与其表演美学思想是统一的，这一思想在其晚年的戏曲改革背景下不断明晰、完善和提高。20世纪50年代，梅兰芳越来越重视对自己表演艺术经验的总结和理论阐发，《舞台生活四十年》是一个标志。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梅兰芳提出了“移步不换形”的著名观点。“移步不换形”戏曲改革思想是梅兰芳对京剧艺术品格的深刻认知，成为梅兰芳戏曲革新思想的核心内容，迄今依然能够感受到这一认识的思想光辉，特别是戏曲追求本体回归、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原则、立场，与其思想一脉相承。

作为体系的构建者，梅兰芳不仅开创了“梅派”，在戏曲舞台上也打造了多部经典之作。这些作品的总结和研究，他们的创作规律，是戏曲发展的无价之宝。以《霸王别姬》为例，《霸王别姬》是梅派的经典剧目之一，自1922年首演到今天已有百余年历史，梅兰芳本人的演出即达千场之多。《霸王别姬》作为梅兰芳经常演出的剧目，经过舞台表演不断锤炼，常演常新，由最初的两本两天二十多场演出，删减到不满二十场，再减为十四五场，到1936年减为十二场，新中国成立后减到八场。“剑舞”是该剧的精彩之处，为此梅兰芳专门聘请了武术教师教太极拳和太极剑，又跟王凤卿学舞剑、耍锏。作为一代大师，梅兰芳对待艺术严谨、认真，与杨小楼等将这一出原本演出“显得瘟”的戏打造成了代表性名剧。

“体系”的构建，可以使中国戏曲传承发展更有遵循，更可以实现对戏曲艺术的整体把握，对具体创作而言亦有更多的参照和范式。在时代社会与科技信息日新月异的21世纪，梅兰芳表演艺术体系可以使戏曲在未来传承发展及守正创新上做得更好、走得更远。

（作者系梅兰芳纪念馆原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