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高度重视民主人士在中国革命和建设中的重要作用。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强调“我党同党外民主人士长期合作的政策,必须在全党思想上和工作上确定下来”。更是尊重和礼遇民主人士,充满着政治智慧和人情温暖。在与民主人士交往中,毛泽东希望互相平等,“你们不把我当领袖不行,总是把我当领袖我也受不了”;希望讲朋友情谊,真诚相待,“待朋友:做事以做事论,私交以私交论,做事论理论法,私交论情”。
民主人士系指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他们是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参加人民民主统一战线的党外人士。民主人士既是党的统战工作对象,又是党的统一战线的重要载体,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时期,都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功勋。毛泽东与民主人士的交往主要集中于延安时期、重庆谈判期间和新政协筹备期间。不同时期的交往有着不同的历史背景,也就有着不同的特点。延安时期,是为了打破国民党的封锁,让民主人士更好地了解中国共产党及其政治主张,坚定对抗战胜利和中国前途的信心。重庆谈判期间,是为了揭穿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的阴谋,宣传共产党和平、民主、团结的主张,赢得了民主人士及社会各界的拥护和支持。新政协筹备期间,是为了与民主人士共商国是,共同建立新中国。
延安时期,许多关心中国命运和抗战前途的党外民主人士络绎来到延安,毛泽东在繁忙之中抽出许多时间接待他们,答疑解惑,宣传介绍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充分展示了领袖魅力。其中比较著名的有1938年1月,毛泽东与无党派人士梁漱溟的交往,“在延安谈话最多的是毛泽东先生。前后共谈八次。有两次不重要,一是他设宴招待的一次,又一次是临走之前,他来送行。其余六次,每次时间多半很长,至少亦两个钟头。最长者,就是通宵达旦。——这样有两次”。梁漱溟通过访问,聆听了毛泽东关于《论持久战》的主要观点,排除了对抗战前途的担忧,“说中国一定胜利,我听他的谈话,把我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我的努力是什么》)。1940年6月,毛泽东与南洋华侨领袖陈嘉庚的交往,“毛泽东主席来余寓所数次,或同午饭,或同晚餐”。陈嘉庚通过访问,看到了毛泽东简朴的生活及其与群众的亲密无间,排除了对中国前途的悲观情绪,认为“中国有救星,胜利有保证”(《南侨回忆录》)。
1945年7月,毛泽东与黄炎培等国民参政会的参政员也有交往。“今天谈话时间特别长,谈到的事项特别多。各抒所见,但不涉辩论,尽大家自由发表。结果约定由中共方面把意见写出来,明日公共阅看”。黄炎培通过访问,留下了著名的“窑洞对”。有一次毛泽东问黄炎培的感想,黄炎培直言相告,“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律。中共诸君从过去到现在,我略略了解的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周期律的支配”。毛泽东庄重回答:“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律。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延安归来》)。
重庆谈判期间,除参加和指导谈判外,毛泽东还广泛接触各方面人士,其中多数是民主人士,做了大量的统战工作。以1945年8月30日为例,即到达重庆后的第二天,“由林园返回桂园。上午分别访晤宋庆龄、赫尔利。到住地桂园商谈的有:柳亚子、沈钧儒、陈铭枢、王昆仑、黄炎培、左舜生、章伯钧、冷遹、傅斯年、王云五等”。“下午,前往中国民主同盟总部特园(又称‘民主之家’)访问民盟主席张澜,民盟中央委员、特园的主人鲜特生在座”。“晚上出席张治中的宴会,于右任、孙科、邹鲁、叶楚伧作陪。宴会后,于右任辞去,吴铁城来,毛泽东同他们交谈”。有的民主人士是多次会晤和交谈,三访张澜就是一段佳话。除8月30日访问外,9月2日中午,毛泽东“和周恩来、王若飞到特园,出席张澜以中国民主同盟名义举行的宴会”。毛泽东说:“这是‘民主之家’,我也回到家里来了。今天我们聚会‘民主之家’,今后共同努力,生活在民主之国”。9月15日下午,“到特园看望张澜,向张澜介绍和谈情况”。张澜的建议,毛泽东表示赞成,并认为张澜是老成谋国。
新政协筹备期间,中国共产党邀请民主人士北上参与筹备开好新政协会议,共商建立新中国大计。仅从香港乘船北上的民主人士就有20多批次177人,约占新政协会议代表的27%,这是一项庞大的统战工程。为了表达真心和诚意,毛泽东亲自迎接新政协代表。对于宋庆龄的迎接,至诚至敬,感人肺腑。1949年1月19日,“和周恩来致在上海的宋庆龄:‘中国革命胜利的形势已使反动派濒临死亡的末日,沪上环境如何,至所系念。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将在华北召开,中国人民革命历尽艰辛,中山先生遗志迄今始告实现。至祈先生命驾北来,参加此一人民历史伟大的事业,并对于如何建设新中国予以指导’”。6月19日,再次“致信在上海的宋庆龄:‘重庆违教,忽近四年。仰望之诚,与日俱积。兹者全国革命胜利在即,建设大计,亟待商筹,特派邓颖超同志趋前致候,专诚欢迎先生北上。敬希命驾莅平,以便就近请教,至祈勿却为盼!’”8月28日“下午四时,和朱德、周恩来、林伯渠、董必武等到北平车站欢迎宋庆龄自沪抵平。晚上,设宴招待宋庆龄”。
对于程潜的迎接,关怀备至,令人感动。1949年9月4日,“函告周恩来、聂荣臻:‘程潜九月二日抵汉,四日由汉动身来平,请即令铁道部注意沿途保护照料,不可疏忽。问准到平时刻,请周组织一批人去欢迎,并先备好住处’”。9月7日“晚十时,程潜到达北平,毛泽东、朱德、周恩来、林伯渠、董必武、郭沫若等一百余人到车站迎接。八日,毛泽东在中南海会见和宴请程潜”。有人不理解为何给程潜如此高规格的礼遇,毛泽东予以解释,既有政治高度,又是重情重义,“程潜是个元老,我们特邀他参加新政协。另外,我们又是老乡,他是我的私交朋友,难道你们的朋友来了,你们还叫别人去接吗?”
毛泽东不仅与民主人士共商国是,而且政治上给予充分信任,请民主人士参与国家管理,“这次政府的名单中,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还是一半一半好,要搞五湖四海”。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中央人民政府有6位副主席,宋庆龄、李济深、张澜3位是民主人士。政务院4位副总理中,郭沫若、黄炎培2位是民主人士;政务院设有政治法律、财政经济、文化教育和人民监察四个委员会,其中文化教育委员会主任郭沫若、人民监察委员会主任谭平山是民主人士。当党内有些干部对民主人士不放心和怕麻烦时,毛泽东严肃指出:“现在党内同志不懂得如何与党外人士合作。这个问题不简单,眼光要看到全国与全面”。
毛泽东不仅政治上关心民主人士,而且经济和生活上也给予关心。1950年4月21日,在同李维汉、徐冰谈统战工作时,强调要重视民主党派及非中共人士,“团结他们,使他们进步,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如民主党派的经费问题、民主人士的旅费问题”。严厉批评有些部门和地方不关心民主人士的做法,“像学校不收民主党派分子,某地委看到民主党派材料就把它撕掉,对党外人士像踢皮球等等,都是不对的,也是不公平的”。毛泽东更是尊重和关心程潜,20世纪50年代每一次回湖南都要看望程潜,说“颂公老年人,免不了留恋家乡,他在长沙有房子,我们给他在北京也准备了一所房子;他在湖南有个职务,在北京也有职务,可以在长沙住,也可以在北京住,只要参加一些重要会议,不要搞具体工作,让他过好晚年”。
毛泽东不仅同民主人士有着政治沟通,而且有着诗书和思想文化交流。柳亚子是民国时期旧体诗坛领袖,新中国成立前后,毛泽东与其几度诗词唱和,既有“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的共同喜悦,又有“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的耐心劝导。新中国成立之后,许多民主人士寄来自己的作品和著述,毛泽东一般都给予答复,以示尊重。其中读得最细的是章士钊的《柳文指要》,该书研究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洋洋百余万言。毛泽东阅读了全书,帮助改正错别字,指出书中的引文尚有不当之处,还关心该书的出版,善意地给予提醒,“大问题是唯物史观问题,即主要是阶级斗争问题。但此事不能求之于世界观已经固定之老先生们,故不必改动。嗣后历史学者可能批评你这一点,请你要有精神准备,不怕人家批评”。1938年1月,梁漱溟访问延安,毛泽东曾与其讨论如何建设一个新的中国。梁漱溟认为中国社会阶级分化和阶级对立不明显、不强烈、不固定,不同意搞阶级斗争,要走改良主义的道路。毛泽东则指出,改良主义解决不了中国的问题,中国的社会需要彻底的革命。双方的讨论从晚六时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新中国成立后,梁漱溟认同了毛泽东的观点(《何以我终于落归改良主义》)。
白居易诗云:“以心感人人心归”。一般而言,民主人士有着较高的文化素养。诗书和思想文化交流,是毛泽东礼遇民主人士的一道亮丽风景线,开辟了与民主人士内心交流的通道,更好地把民主人士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周围,为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献计献策和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