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的乐乐为妈妈准备了生日礼物，还写了祝福卡片。妈妈非常开心，打开卡片一看，有点哭笑不得：乐乐在纸上赫然把“妈妈”的“女”字旁和右边的“马”写反了！除此之外，小朋友可能会把单个汉字的部件或笔画写反，也会把英文字母或数字写反。可以说，小朋友的这种“写反字”现象是非常普遍的，特别是幼儿园大班或小学低年级的孩子更是如此。心理学研究中将上述现象称为“镜像书写”。

什么是镜像书写？

镜像书写是书写萌发（也被称为“前书写”）阶段儿童自发书写出与正常文字布局方向相反字符的现象。书写萌发是指学前儿童在未接受正式的书写教育之前，根据环境中习得的书面语言知识，使用涂鸦、图画、像字而非字的符号，以及有些错误但接近正规书写的“字”等形式进行的书写。西方对英语儿童镜像书写的定义一般指儿童自发出现的字母、单词甚至是句子的左右颠倒现象。由于汉字不同于拼音文字，汉语儿童的镜像书写不仅包括左右颠倒，还包括上下颠倒，同时也包括了笔画、部件和整字的镜像。镜像书写是一个发展性现象。80%左右的镜像书写发生在5-6岁儿童中；接受正式书写教育1-2年之后，也就是8岁左右基本上没有镜像书写的现象了。

为什么出现镜像书写？

镜像书写现象主要和孩子的物体识别能力发展、对书面文字的表征以及学习经验不足有关。

首先，镜像书写与孩子物体识别的“镜像恒常性”泛化有关。在进化长河中，人类对外界物体的视觉识别演化出了“镜像恒常性”的功能。镜像恒常性是指我们在对某个刺激和其镜像刺激进行视觉识别时，虽然这两个刺激在视网膜上的成像不同，但我们还是能忽略它们的左右方向，快速地将其辨认为同一物体。毫无疑问，镜像恒常性对于人类的生存和学习是非常有利的，它使得我们无须特意辨别左右方向，就能快速辨认出之前见到过的物体和场景。这是生物在进化过程中重要的适应性机制，可以帮助我们快速识别危险（比如，不论老虎从哪个方向来，我们都能认出是老虎）。因此，刚刚开始学习读写的孩子也会调用与物体识别相同的机制，把对物体的镜像恒常性泛化到文字识别中，出现类似认为“b”和“d”是同一字母的困惑。

其次，镜像书写还和初步接触文字的小朋友对文字的视觉表征还处于初步发展有关。我们在书写文字时必须从视觉记忆中调取信息，其前提是我们的长时记忆系统中已经储存了这个字的字形，形成了心理的表征。在书写萌发阶段，儿童对文字符号往往只感知到其大致形状，倾向于将文字当作图形来进行整体记忆，尚不能关注到更细节的层面，如字符的方向。研究发现，4岁儿童能区分上下颠倒的汉字，但对镜像（左右颠倒）汉字的区分到5岁还没有稳定出现，要到更晚期才能觉察到文字的镜像方向，进入小学接受专门读写教育后，儿童才会发展出精细的汉字字形认知能力。

汉字的字形特征复杂。汉字字形可以分解出不同结构的单位，如整字可以拆分成部件（如“妈”可以分解为“女”和“马”），部件可以拆分成笔画（如“女”可以分解为“ㄑ、丿、一”）。同时，汉字的笔画和部件除了其本身的书写之外，还需要通过构字法将它们在二维平面内排列起来。因此汉语儿童在书写过程中产生的镜像错误类型更为复杂，比如图中乐乐将“妈”的偏旁和部件左右写反了。

孩子镜像书写，家长需要担心吗？应该怎么办？

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孩子的镜像书写现象主要出现在5-6岁，处在幼儿园大班及初入小学阶段，是文字书写学习中自发现象，具有阶段性。因此，家长无须过度担心，对孩子多一些理解、耐心和宽容。以下建议供家长参考。

第一，丰富家庭阅读环境，增加孩子的文字经验。研究发现，孩子的家庭阅读环境和文字经验越丰富，孩子对阅读和文字的兴趣越高，他们的镜像书写出现得越少。这可能是因为丰富的阅读环境和文字经验使得孩子更多关注到了汉字的字形和笔画特点。因此，家长可以增加家中图画书的藏书量，保证每周至少2-3天的亲子共读活动。在亲子共读过程中，家长可以通过文字指引策略帮助孩子多多关注不同汉字的差异，比如指读图画书、讨论某个字的字音、字形和字义。此外，家长也可以增加家中文字暴露的数量，比如买一些有文字的小挂件或者小摆件，尽量为孩子创设随处可见的文字环境。

第二，为孩子提供观察父母书写的机会，培养正确的书写意识。孩子出现镜像书写的一个原因是他们书写文字往往是根据记忆里的大致形状“画”出来的，可能还未掌握基本的笔顺规则。家长可以在帮助孩子认字的同时，也给他们示范这个字是怎么写出来的，让孩子可以观察这个字的构成和笔顺。家长也可以从教孩子写自己的名字开始，让孩子多多练习，帮助孩子学习不同结构汉字的笔顺规则和部件位置。

第三，通过小游戏增强孩子的书写运动。将学习转化为小游戏的形式总能引起孩子们的兴趣。家长可以把容易写反的字制作成卡片，通过小竞赛或闯关的形式让孩子判断正着和反着的哪个是字，也可以摆在一起让孩子识别，加深印象。家长也可以在家中固定位置放置一块小黑板，让孩子在上面写大字，练习下笔顺序，养成从上往下、从左往右的书写习惯。如果没有实物条件也不要紧，“书空”（让孩子用手指在空中写字）也是一个锻炼书写的好办法，让孩子感受书写运动的感觉。

（作者刘洁含系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发展与教育心理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科研助理；陶沙系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与学习国家重点实验室教授，中国心理学会常务理事，发展心理专业委员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