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照宁

“咱相聚宝岛台南府城头，过去的思绪，酸甜苦辣，受尽煎熬……”曲调如诉如泣，字字溢满乡愁的南音曲在卓圣翔的工作室缓缓流淌着。古稀之年的台胞卓圣翔发白如雪，他身着洁白的唐装横抱着琵琶缓缓弹奏，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这首名为《相聚在宝岛》的南音，讲述一位思念故乡的台湾人与亲朋好友相聚的故事，曾帮助厦门市南乐团获得第六届牡丹奖节目奖，实现了福建在中国曲艺最高奖上零的突破。而作曲者，正是卓圣翔，福建省级非遗南音代表性传承人。

痴迷南音 获评省级非遗传承人

南音也称“弦管”，用闽南方言演唱，被称为盛唐之音，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乐种之一，2009年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卓圣翔出生于南音发源地福建省泉州，9岁时由兄长卓圣煌进行南音启蒙，而后师从“南音一代宗师”纪经亩，和人称“厚仙”和“南管先生”的白厚，一位教琵琶弹奏，一位教南音唱腔。求学过程中，他不仅日夜苦练琵琶技艺，还如饥似渴地学习南音作曲的知识与技巧，并跟两位老师一同收集、整理和保存了南音许多传统曲牌和代表作。

之后在台湾的30年时间里，虽生活颠沛辗转，但卓圣翔从没放弃对南音的热爱，终日埋头于南音的谱曲创作和南音琵琶的演奏，技艺在积累沉淀中不断精进。他由南往北，先后创办了高雄串门南乐团、台北奉天宫南乐团，并在20多所中小学开设南音兴趣班，潜心于南音传承。

南音以闽南话为念唱，唱乡音，唱乡情。每天的念唱让已在台湾定居的卓圣翔对回乡有着更浓烈的念想。两岸通航后，卓圣翔重返祖地泉州。曾经的少年已经退去了稚嫩，在业界以精研南音曲牌、指谱以及作曲闻名，他的南音琵琶技艺也十分了得，博得了“琵琶圣手”的美名。他组织台湾当地的南乐乐团到福建巡演，并在2004年受邀担任福建南音网艺术指导，创建南音曲库、录制教学视频，并在此后多年间与厦门各大南音协会有往来，策划了多场活动，积极推动两岸南音交流。

2009年，卓圣翔在厦门定居，仍致力于南音的教学和传承。2021年，福建在大陆先行先试，率先支持台胞申报“非遗”传承人，共评出来自台湾的“非遗”传承人7名，卓圣翔是在大陆的台胞之一。

“‘非遗传承人’是一种荣誉和认可，其实有没有这个头衔，我都会把传承南音这件事做好。”他说。

闽台携手谱心曲 共抒两岸一世情

音乐寄情，南音表达的是思乡情愫。在海峡两岸，人们将酸甜苦辣诉诸词曲。卓圣翔将这种感情融入作品，2010年，厦门市南乐团表演的南音《相聚在宝岛》获得第六届中国曲艺牡丹奖节目奖。专家一致认为，音乐曲调和乐队编配既完整保留了南音所特有的艺术本色，又较好地融入了新的音乐元素，从形式和内容上注入新的活力。而这部作品由闽台南音艺术家首度合作，也是卓圣翔的一次大胆尝试。

随后有了很多这样的创作，2018年，卓圣翔依据词意拿捏曲调快慢，耗费一周的时间为泉州南安的《郑成功·祖训》作曲。这部作品从省内一众作品中脱颖而出，最终获第十届中国曲艺牡丹奖提名。此外，卓圣翔还受著名作曲家何占豪之邀，与戏曲梅花奖得主吴晶晶等共同编创演出大型交响南音《陈三五娘》，对非遗进行创作式传承，受到各界广泛好评。

今年5月，2022年闽台艺术家南音音乐会在福建举办，南音四大名曲之一的《百鸟归巢》作为压轴戏登场，台上卓圣翔弹奏琵琶，他的学生林素梅轻抚洞箫，罗纯祯奏响拍板，模拟出百鸟争鸣，一时喧闹繁华无两，将演出推向了高潮。一曲结束后，台下掌声雷动。

“南音是两岸唱不断的乡音，每首南音中都有隔不断的乡情。百鸟归巢代表游子思念故土，对游子来说，这是永恒的主题。”卓圣翔的学生、同样也是台胞的罗纯祯说。

免费教学 让南音在“泥土”中生根发芽

千古南音的传承，道路注定是漫长悠远的。但是为了让这一千年古乐不再曲高和寡，卓圣翔一直免费教学，让更多的人学习南音。2018年，厦门翔安欧厝启动“南音泥土计划”，作为传习老师的卓圣翔，不仅特地花费一年的时间调研摸底，制定完整的教学计划，而且带着自己的两位学生，同样也是资深南音老师的罗纯祯和林素梅，一起在欧厝、澳头开班培训。

欧厝的南音代代相传，有很好的民间基础，虽然缺少师资，水平参差不齐。但卓圣翔将这里视为是培育南音人才的沃土。“我知道，来这里学习的很多孩子上初中后由于课业压力，就没那么多时间学习南音，但在他们心里播下种子，以后想再重新学习就容易很多。”卓圣翔坦言。

除了翔安，厦门的思明、湖里两区亦有多个社区常常邀请卓圣翔执教。几年来，尽管缺少固定的教学场地，有时借用学生的店铺，有时在寺庙，有时在公园里教学，但卓圣翔依然乐在其中。“只要有人愿意学，我就会坚持免费教。”他说。

“再怎么样现在的条件都比以往的条件好。”卓圣翔说。他想起年少时，在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将所学的南音教授给乡亲们的场景，那遥远的时光、灯光像南音一样，虽曾远渡千里海峡，却已镌刻在卓圣翔的生命里，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