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华夏周末

我和黄浦江的缘分

《 人民政协报 》 ( 2022年07月23日   第 06 版)

▲ 黄浦江两岸

赵丽宏

上海有两条母亲河,一条是黄浦江,另外一条是苏州河。上海诞生、形成和发展的历史,所有上海人的生活,辛酸、耻辱和痛苦,快乐、骄傲和憧憬,都和这两条伟大的母亲河联系在一起。

黄浦江是一条非常特别的河流。以前人们的认识,只知道这是上海境内的一条河流,它的源头是青浦区淀山湖,长100多公里,流域都在上海境内。我以前非常惊讶,几乎走遍世界,见过很多著名的河流,黄浦江放到任何地方,都算得上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大江。它是长江的最后一条支流,汇入长江的河口气象阔大,无法想象它只是一条只有100多公里、只在上海境内流淌的河流。现在,人们对黄浦江的认知有了变化,地理学家们经过考察已经确定,整个黄浦江水系的源头,不仅是淀山湖,而且汇集了江南千万条河流,其中有源自浙江安吉的溪流山泉,也包括浩渺的太湖水。因此,黄浦江成为了汇集江南千万条大大小小河流溪涧的水,汇合成一条流向长江通向大海的浩瀚大江。

对于江河的地理水系和流域,我不是专家,没有更多深入的研究。我想谈谈我个人和黄浦江的关系,也就是一个上海人和这条母亲河的缘分。

我出生在上海。小时候,我的家就住在苏州河边,离外滩非常近。少年时代,我曾在苏州河和黄浦江里游泳。可以说,这两条母亲河,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留给我很多美好的回忆。我曾经在小说《童年河》中写过那时的生活,写过我对母亲河的感情。小时候并不清楚黄浦江的历史,后来才知道黄浦江是长江的最后一条支流。古代的黄浦江曾经是苏州河的支流,后来黄浦江的水流越来越浩瀚,江面也越来越宽,苏州河最后成了黄浦江的支流。

我的故乡在崇明岛。如果去崇明岛,一定要经过黄浦江。我曾经无数次从十六铺坐船经过黄浦江进入长江入海口再靠岸回家,黄浦江两岸的景象,让我百看不厌。外滩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美妙建筑,十里海港繁忙的景象,站在船舷上,每一次都会浮想联翩。如果没有黄浦江,大概不会有上海这座城市,中国近现代史也许就要改写。20世纪80年代初,我曾在浦东住过几年,来往浦东浦西,要在黄浦江上乘摆渡船。在摆渡船上看黄浦江,又是另一番景象。

我写过不少诗歌和散文,讴歌上海的母亲河,讴歌黄浦江。我的第一本散文集,书名就是《我亲爱的母亲河》;我的长诗《沧桑之城》其中有两章写了黄浦江的外滩和苏州河;我曾经和音乐家合作,创作过一部音乐交响诗,题目就是《黄浦江》。交响诗的序曲,是一段青浦的田歌,一位“农民”的独唱,苍凉的音调中带着忧伤,但又是优美辽远的。当时认为淀山湖是黄浦江的源头,所以用青浦的田歌作为交响诗的序曲。现在看来,当时对黄浦江历史的认知还是不完整的。

黄浦江两岸最著名的景观,是浦西的外滩。外滩的建筑,是上海的地标。小时候,我经常去外滩,熟悉那里的每一栋建筑。那些建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楼群,每一栋都有独特的造型,几乎汇集了当时所有的建筑风格。它们排列在黄浦江畔,高低错落,却又那么和谐,形成了美妙的天际线。外滩建筑楼群,每一栋都有曲折的故事,都似一部篇幅浩繁的历史长篇小说。近一个世纪以来,虽然历经战争和动乱,但它都完整无恙地保存了下来。2003年,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列席上海市政协提案工作会议时,我曾提交过一件提案,建议将外滩建筑群向联合国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那时我认为,上海如果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的话,外滩的建筑群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项目。这个建议,并不是拍脑袋灵机一动,也绝非哗众取宠。这个想法,是基于我对外滩的了解,也源自我对家乡对母亲河的感情。外滩的建筑,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中西文化交融的产物,其设计者遍布全世界,但每一栋建筑又是由中国的工匠建造完成。在我看来,外滩建筑群,属于上海,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它们当之无愧属于世界文化遗产,是人类在黄浦江畔创造的奇迹。

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外滩那些风格多样的楼群,仍然是划时代的建筑艺术。现在,外滩的对面——浦东陆家嘴也建造了许多高大瑰丽的楼群,这是中国人在改革开放以来创造的另一个世界奇迹。外滩和陆家嘴建筑群,是不同时代给人们留下来的标志性建筑文化,也即是人们常说的“建筑是凝固的历史”,是时代的纪念碑。外滩和陆家嘴的建筑群,是不同时代的纪念碑,是不同时代文化和艺术的象征,是人们精神和审美情趣的象征。这一切,都发生在我们的“母亲河”黄浦江的身边。作为被黄浦江水哺育成长的一代人,我为之欣慰,也为之骄傲。

如今,以黄浦江命名文化节日“黄浦江节”、筹划“江南水上丝路”“黄浦江线性文化遗产”等申遗活动,都是为更好地保护这条“母亲河”而做的努力,这也是我们共同的责任和使命。

(作者系第七、十、十一、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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