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元丽

大家都把2021年被誉为碳中和元年。2021年4月22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应邀出席“领导人气候峰会”时指出，中国将严控煤电项目，“十四五”时期严控煤炭消费增长、“十五五”时期逐步减少。这一目标同时写入了2021年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国务院关于印发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的通知》《中美关于在21世纪20年代强化气候行动的格拉斯哥联合宣言》等系列文件当中。在此背景下，作为践行“双碳”目标的主要力量，传统能源行业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一方面，转型势在必行，煤电收缩，多元互补，绿色低碳是共识；另一方面，转型过渡期的能源安全问题也备受关注。

“双碳”目标实现固然任务艰巨，但传统能源行业转型是大势所趋。面对机遇与挑战，这一年传统能源行业是如何应对的呢？

传统能源供给不足

价格蜿蜒盘旋

2021年，油价、煤价、气价在大幅上涨后逐渐回落，进而导致上下游产业链在震荡中前行。整体来看，从年初，沙特宣布自愿减产原油，叠加全球经济和原油需求预期持续向好，油价全年呈上涨态势。比油价变动更为猛烈的是“煤超疯”。2021年初以来，煤炭价格经历了“直升梯”般的上涨。同时，叠加夏季居民用电量攀升，煤耗持续增加，供需缺口进一步拉大。截至2021年10月份，动力煤盘面价格已飙升至近2000元/吨。同样，在碳中和背景下，全球“缺气”问题普遍存在，天然气供应严重不足，其价格在2021年也多次大涨。从数据上来看，虽然天然气价格在经历大幅上涨之后出现回落，但当前价格较2021年初上涨明显，涨幅达49.61%。

“发电一丝便亏损一毫。”在三大化石能源价格上涨过程中，矛盾最为激烈的当属煤电。煤电矛盾也使得煤炭企业和火电企业业绩出现“跷跷板”现象——煤价高企，则煤炭企业获利、火电企业亏损。据东方财富Choice数据显示，2021年前三季度，A股24家煤炭企业净利润均实现增长，其中，11家净利润同比翻倍。而火力发电企业则恰恰相反。12家火力发电企业出现亏损，25家净利润负增长。亏损严重的电企发电积极性本就不高，而能耗“双控”的实施让这一局面更加严重。

如何应对？

2021年9月16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完善能源消费强度和总量双控制度方案》(以下简称《方案》)，随后全国20多个省区市相继启动有序用电措施以确保完成能耗“双控”目标。甚至，由于电力紧张，国内多地出现拉闸限电现象，波及黑龙江、吉林、辽宁、广东、江苏等10余个省份。

“限电主要是由于紧张的电力供给无法满足快速增长的电力需求，电网公司为保证电网安全而采取的应对措施。目前新能源增量还无法满足电力需求增量，因此仍需依赖燃煤产电，从而导致煤炭需求出现较大幅度增加，供需关系进一步紧张。”厦门大学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对记者表示。

对此，国家电网公司也表示，针对当前供电形势，将综合施策、多措并举，全力以赴打好电力保供攻坚战，保障基本民生用电需求，最大可能避免出现拉闸限电情况，坚决守住民生、发展和安全底线。与此同时，国家发展改革委也派出调查小组，奔赴多地了解煤矿真实成本，采取保供稳价措施，研究运用价格法引导市场回归理性，同时召集多家大型煤炭、电力企业，要求各煤炭企业提高政治站位，主动做好稳价工作，确保长协合同执行，积极挖掘增产潜能，抓紧上报增产申请。

“因为煤炭成本占火电燃料成本的70%，也就是说煤炭价格直接决定发电成本。而2021年煤炭供给普遍紧缺，最紧张的时候存煤只够支撑一两天生产。”某火电企业人士对记者说，现在各个电厂的煤炭存量都得到提升，基本可维持10天至20天的生产需求。煤炭价格也有所下降，目前价格基本在900元/吨至1000元/吨，但相较往年仍比较高。随着煤价逐步回落，2021年四季度企业亏损将会收窄。

有资深业内人士指出，目前，煤炭企业保供工作持续推进，库存量已达近5年新高。随着煤炭供给加大，价格持续回落，逐步回归理性。但是2021年煤电供应紧张引发的供能危机，我们要从中吸取教训。

博弈多年

推动煤电价格联动迫在眉睫

2021年12月3日，全国煤炭交易会公布2022年煤炭长期合同签订履约方案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意见稿”）。该意见稿明确2022年的煤炭长协签订范围进一步扩大，核定能力在30万吨及以上的煤炭生产企业原则上均被纳入签订范围；需求侧，要求发电供热企业除进口煤以外的用煤100%签订长协。价格方面，“基准价+浮动价”的定价机制不变，新一年的动力煤长协将每月一调；5500大卡动力煤调整区间在550元/吨-850元/吨之间，其中下水煤长协基准价为700元/吨，较此前的535元/吨上调约31%。

2021年12月16日，国家发展改革委新闻发言人孟玮表示，下一步，发展改革委将充分听取社会各方面意见建议，进一步深入研究论证，适时出台针对性政策措施，引导煤炭市场价格在合理区间运行，促进煤、电价格通过市场化方式有效联动，推动上下游协调高质量发展。

长期以来，我国“市场煤、计划电”的格局使得煤电博弈一直存在，而在“双碳”目标压力下，2021年煤价上涨使得这一矛盾更为突出，解决这一矛盾迫在眉睫。需要注意的是，煤价“一飞冲天”背景下，上调电价的呼声也愈发强烈。

2021年10月份，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的《关于进一步深化燃煤发电上网电价市场化改革的通知》表示，有序放开全部燃煤发电电量上网电价。燃煤发电电量原则上全部进入电力市场，通过市场交易在“基准价+上下浮动”范围内形成上网电价。同时，临近年末，山西、安徽、吉林、河北、四川及重庆等多个省区市陆续发布相关政策文件，调整峰谷电价价差，完善分时电价政策。

“上述改革能极大缓解煤电矛盾。目前两方最大的矛盾在于煤价与电价不联动，煤价上涨，而电价却不涨，导致电厂经营受损，进一步引发发电不足。”林伯强认为，煤电推向市场，电价随行就市，煤价涨的时候电价也涨，保证电厂有资金采购煤炭；对供需来说，电价上涨后，高耗能行业电力需求会下降，煤炭需求也就会随之下降，对市场产生有利影响。目前高耗能行业占电力需求近50%，因此高耗能企业市场交易电价不受上浮20%限制非常重要。

“电价往往牵一发动全身，电企未来趋势是通过电价把煤炭的价格传导出去，而目前半市场化的电价还不足以实现这个目的。因此，需要寄希望于未来新能源对火电的补偿，使火电企业能够实现稳定运营，形成稳定现金流。”上述某火电企业人士如是说。

正视问题，共探破解新路径

当前，火电仍是主要发电来源。

2021年12月，中国华能有限公司、国家能源集团的2个百万电厂开工，一是国能湖南岳阳电厂2×100万千瓦新建工程，一是华能甘肃正宁2×100万千瓦调峰煤电项目。随着两个大项目的开工，2021年也落下帷幕。

据不完全统计，2021年，共40个、总装机5635.4万千瓦煤电项目取得重要进展，包括开工、核准、可研、环评、勘察设计等等。这些煤电项目以大机组居多，34个项目采用66万千瓦级以上的火电机组，其中不乏百万千瓦级的火电项目。据统计，五大发电集团以及华润电力共23个项目，而其他发电集团共17个项目。

和以往不同的是，等容量替代、多能互补等等，成了2021年煤电建设的热词。

2020年12月，我国首个获得核准批复的等容量替代煤电项目开工，也就是华能上海石洞口第一电厂2×65万千瓦等容量煤电替代项目。随后，很多正在规划的煤电项目都采用了这种模式，比如国家电投贵州金元金沙柳塘等容量替代项目等。

以河北为例，2021年11月，河北省政府发布河北省建设京津冀生态环境支撑区“十四五”规划指出，要稳妥实施城市建成区内燃煤火电机组及自备电厂退城搬迁，解决石家庄等重点城市“煤电围城”问题。事实上，河北省城市建成区煤电厂的“退城进郊”已经在实施中。2021年11月21日，国家能源集团邯郸电厂退城进园项目正式开工，该项目将新建1台35万千瓦超临界燃煤热电联产机组和1台15.4万千瓦燃煤民生采暖型背压机组，替代现有3台22万千瓦的双抽供热机组。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为传统能源转型指明了方向。会议指出，要正确认识和把握碳达峰碳中和，传统能源逐步退出要建立在新能源安全可靠的替代基础上；要立足以煤为主的基本国情，抓好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增加新能源消纳能力，推动煤炭和新能源优化组合。

“传统能源退出和新能源产能扩张是一个逐步完成的过程，要考虑能源结构的实际情况，尤其在我国富煤、贫油、少气的能源结构下，要有过渡性安排，同时加大对新能源产业的扶持。如，有些地区可能确实需要补充新的煤电项目，来充当调峰电源，或者保障民生供热。但是另一方面，还是应该加强煤电项目核准的把控。”在全国政协委员、山西晋商民营联合投资控股股份有限公司(晋民投)董事长昝宝石看来，在能源转型过程中，煤电作为基础电源支撑，目前还看不到式微态势。未来煤电会逐步从基荷电源向调峰电源转变，协助新能源进入成长期，实现电网平稳升级。企业既要响应“双碳”目标，降低煤电比重，同时也要切实认识到煤炭所发挥的作用，做到煤电平衡、协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