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冰洁

说到“不可移动文物”，大家首先会想到北京故宫、秦始皇兵马俑、敦煌莫高窟、殷墟……顾名思义，不可移动文物就是先人们在历史、文化、建筑、艺术上的具体遗产或遗址，和博物馆里展出的可移动文物不同，不可移动文物需要我们走到它的所在地去观赏。

依照国家文物局的划分，不可移动文物的类型包括古遗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及石刻、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含革命文物）和其他六类。

但是，中国目前登记在册的76万余件不可移动文物中，有一些是的的确确“移动”过的，永乐宫就是其中的代表。近日，记者随全国政协“不可移动文物的综合保护和利用”调研组来到了这里。

大纯阳万寿宫

位于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境内的大纯阳万寿宫，原建于永乐镇，因此以“永乐宫”之名为人们所熟知。它是我国现存最大的一座元代道教宫观，是为纪念吕洞宾所建的一处宫廷式道教建筑群。

永乐宫的建造工程大约始于1247年，由于工程浩大，仅是修建无极殿（又名三清殿）、纯阳殿、重阳殿3座大殿就花费了15年的时间，后又逐渐建造起丘祖殿等建筑。4座大殿建成后，工匠们开始在内部绘制壁画。

永乐宫的建设过程跌宕起伏，从永乐宫目前最为珍贵的壁画现存题记中，可以推断无极殿和纯阳殿完成的时间分别为1325年和1358年，重阳殿壁画没有画工题记，但应该也不会晚于元末。从永乐宫建造工程开始直到最后壁画完成，历时100多年，基本历经了元朝整个时期，成为元代国祚的有力见证。

在永乐宫壁画中最为震撼的，要数无极殿的壁画，也是三大殿中面积最大、保存最完好、最精美的。无极殿壁画面积达400多平方米，主题为《朝元图》。《朝元图》中人物形象众多，大约有290多位神祇，可分为东部朝班和西部朝班两部分。以8位主神为中心，其余神仙成组，左右平衡，东西相配，朝向都集中到大殿正中的“三清”塑像上，体现“朝元”的主题，使永乐宫壁画和雕塑互为一体。著名学者、曾任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的郑振铎，曾对《朝元图》作出“是大规模‘汉官威仪’的展览，是大组织的人物画汇集”的评价，足见其艺术水平之高超。

据工作人员介绍，无极殿和纯阳殿都题有画师题记，可以看出三清殿东半部的壁画、扇面墙云气图以及彩画部分是以马君祥为首的画工班子完成。但由于题记缺失，重阳殿壁画作者不详，无极殿西侧壁画也因为题记可能所在处有缺失，作者信息也不明。但据专家考证，无极殿西壁的绘画风格和技法与兴化寺壁画朱好古画工的风格极为相似。且根据绘画一般程序，胜出的一方将继续后面殿宇的绘制，无极殿西壁的绘画质量明显高于东壁，且随后纯阳殿的壁画正是朱好古门徒所绘，因此推测，无极殿西壁的壁画很有可能是以朱好古为首的画工班子绘制完成的。

永乐宫的“移动”

永乐宫原址北靠峨嵋岭、南邻黄河，1959年至1964年间，国家修建三门峡水库，永乐宫原址位于库区淹没区，因此需要被整体搬迁到芮城县城北郊的龙泉村附近，距离原址约20公里。

永乐宫的“移动”作为国务院特批的迁移保护工程，涉及的不仅是建筑整体搬迁，还有壁画的揭取，可谓浩瀚工程。其实，建筑的搬迁还算容易实现，但在20世纪60年代，我国还没有壁画揭取的先例。更何况，搬迁时的永乐宫已经有700多年历史，墙壁泥土的黏性早已大不如前，可以说是“一碰就碎”，壁画的揭取一时间难住了众人。

永乐宫每个大殿的墙壁上几乎都画满了壁画，整体揭取面积太大，壁画定会破损。当时，经过对永乐宫内近1000平方公尺壁画如何完好地搬走重建的仔细研究，来自全国各地的“当代鲁班”集思广益，决定先拆几座宫殿的屋顶，再以特殊的人力拉锯法，用锯片极细微地将附有壁画的墙壁逐块锯下。

工匠们先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把壁画临摹出来，随后开始对壁画进行揭取。他们将宫殿的墙壁分割成2平方米到6平方米左右大小不等的画块，并保证每个画块上人物的面部都是完整的，一共锯出550多块，并标上记号。再用同样的锯法，使附在墙上的壁画与墙面分离，也全部标记好，放入垫满了厚棉胎的木箱里。

至此，壁画揭取和包装工作完成，工匠们把这些墙壁、壁画片和其他构件装车，并根据路况，分别用汽车、骡车、马车甚至手推车等交通工具，前后往返400多趟才把壁画安全运到25公里以外的新址处。从1959年初到1960年6月底，完成了永乐宫的搬迁。

随后，开始重新修建永乐宫。工匠们先把宫殿建筑主体复原，又在墙的内壁上新搭建一层木龙骨，再逐片地将壁画贴上，最后再由画师将壁画加以仔细修饰。现在永乐宫三大殿外墙壁上仍然可见当时所做箭头记号，工作人员解释说，如果壁画出现问题，可以根据这些标记直接从外墙背后进行修复，既简单易行，又不会影响其他位置的壁画。

“活”起来的永乐宫

据了解，山西省运城市先后投入专项资金6000余万元，用于永乐宫壁画数字化保护研究、永乐宫元代建筑及玄帝庙防鸟铜网保护工程、消防工程升级改造等工作。并与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技术服务中心合作，从2014年开始，对永乐宫壁画进行情况摸底。2016年敦煌研究院制定了《山西芮城永乐宫壁画保护修复设计方案》，2019年开始对永乐宫部分壁画开展试验性保护修复工作，在对相关经验进行总结评估后，再行确定永乐宫无极殿和纯阳殿壁画保护修复方案。

据运城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王志峰介绍，今年7月，运城市编排了以永乐宫搬迁故事为原型的大型舞台剧《永乐宫纪事》，把永乐宫搬迁的历史搬上舞台，在山西大剧院演出的效果很好，也成了山西省委宣传部的重点项目，下一步准备巡演。

据山西省政协常委、省文物局原一级巡视员宁立新介绍，永乐宫壁画的数字化扫描已完成，同时，他们还采用3D打印的方式对壁画进行复制。“壁画经过数字化放大后，我们又发现了好多过去几十年来都没有看到过的图像新内容，非常有意义。”如今，山西省启动了“行走的国宝”系列展览项目，使不可移动文物走出家门，永乐宫壁画就通过与山西省博物馆合作开展“观妙入真——永乐宫保护与传承特展”，收获了业界的较高评价，让更多的观众了解到这件不可移动文物的精美画工和深厚历史。展览上，经3D打印技术复刻的壁画，以原比例大小呈现在观众眼前。经过数字修复、动画呈现的永乐宫壁画通过VR技术和全息影像，使观众在互动中沉浸式体验，让不可移动文物真正“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