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吴志红

2020年底，中国与非盟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与非洲联盟关于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合作规划》，将有效推动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同非盟《2063年议程》深度对接，为中非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开启新篇章。过去的20年间，中非贸易额翻了20倍，直接投资存量翻了100倍。即使是在疫情全球肆虐下的2020年，中国对非洲的直接投资仍基本与2019年持平。据商务部统计，截至2019年底，约有3400家中国企业在非洲投资兴业，其中70%是民营企业。中国民营企业对非直接投资十分强劲。

生意是一种语言，贸易是一种文化。中国生意人靠中国文化熏陶下的创业精神与合作理念，与世界交流，实现共赢。内蒙古鹿王羊绒有限公司投资非洲岛国马达加斯加已24年，从中国民营企业的视角，“鹿王”的故事，很好地践行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2021年博鳌亚洲论坛上的讲话：共建“一带一路”追求的是发展，崇尚的是共赢，传递的是希望。

日前，人民政协报记者专访中非民间商会副会长、内蒙古鹿王羊绒有限公司董事长郑浩生。

■■“鹿王”的初心

记者：鹿王羊绒很早就投资非洲，当时为什么这样选择？

郑浩生：鹿王羊绒的发展经历了创业阶段“引进来”，后来又“走出去”。鹿王羊绒是1985年建厂的，曾经先后引进英国、日本等八家外资企业入资鹿王公司，到1996年，公司产量已达200万件。我们的产品打国际市场，但当时中国未加入世贸组织，羊绒产品出口实行配额制，全国羊绒产品的出口配额都不够我们使用。配额不足成为制约公司发展的瓶颈。为此，公司多次派人到国外考察、调研，最终把目标选定非洲马达加斯加共和国。1997年我们在马达加斯加建立了第一家鹿王羊绒海外工厂和销售中心。

“鹿王”之所以选择在马达加斯加投资建厂，主要得益于其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一是适宜的气候环境，温度、湿度完全符合羊绒针织产品的条件，车间不用暖气和空调，编织不易断线和飞毛，产品质量稳定。二是适宜的淡水资源。三是劳动力资源优势明显，用工成本远低于国内。四是从投资的角度来看，马达加斯加具有优越的投资环境：如进入欧洲市场的特别优惠待遇；纺织品、手工艺品等其他物品进入美国市场的优惠待遇；是多个区域经济共同成员：SADC南部非洲经济共同体、COMESA东南合作组织、COI印度洋联盟等等，都为吸引外来投资提供便利的条件。

社会优势主要表现为：马达加斯加政局相对稳定，社会治安秩序总体良好，当地人主要信奉基督教，民风善良淳朴，特别是中马两国人民长期以来建立的深厚友谊，为我们的和谐相处奠定了坚实基础；马国政策透明度较高，先后出台了劳动法、投资法等法律文件。

■■产业前行，民心要先行

记者：中国与非洲各国语言不通，文化不同，“鹿王”如何解决人力资源本地化的问题？

郑浩生：“鹿王”海外工厂必然要走本土化的道路。马达加斯加生活贫困，劳动力素质很落后。鹿王公司在马达加斯加建厂初期，本土员工教育水平最高的是初中文化，很多人只有小学毕业的水平。新招聘来的工人对纺织技术毫无概念，一切要从零开始培养。

建厂之初，由于文化差异，当地员工离职率相当高，我们几乎每年都要招工、培训、就业，要循环往复好几次。一名从国内去马达加斯加的企业员工告诉我，他是把每次跟当地员工沟通的心得一一记录下来，通过这样的细节储备来了解当地的风俗习惯，融入当地员工，既传授技术给他们，也影响他们的观念。

现在，总公司派遣技术生产、质量、业务、财务管理人员已经从早期的150多人减少到现在的50人。现如今，本土员工不仅熟练掌握纺织操作技能，大部分的本土员工教育水平也有了显著的提高，有些人甚至可以用中文简单交流，有的已进入公司技术及管理团队。这24年，我们培养了大批当地中高层企业负责人，也有大批留学法国、美国的硕士、博士在鹿王公司工作。他们的机会与待遇，责任和能力都实现了均等无差别。通过经营管理人员适度本土化，鹿王公司马达加斯加公司建立了和谐的劳动关系和公共关系。

我一直认为，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非洲虽然落后，但是非洲老百姓非常好，只要你和他民心相通，他会无私奉献。“鹿王”在马达加斯加建厂24年，每年为当地提供近万个就业机会，没有发生过一起争议或者事故。

我们与其他纺织业一道创造了马达加斯加1/3的工业产值，努力推动当地经济的发展；我们在人权、环保方面是按照欧盟、美国标准来执行的。

我们的情谊可以从非洲员工那里得到真实答案。有的员工是一家两代人或三代人都在我们工厂工作，周边社区居民大部分都是鹿王公司的员工。2019年初夏，我去公司视察工作，当时许多非洲员工纷纷拉着我合影，我们语言不通，但我从他们友好而喜悦的笑容上看到他们对企业的爱。

工作人员翻译了一个非洲员工的话，大致意思是，他非常骄傲在鹿王公司工作，公司让他一家有饭吃、有衣穿、孩子有学上。周围的人都羡慕他，他希望“鹿王”订单再多点，工厂一直办下去。

我也挺感动的。企业全球化，就是走出国门，做别人不想做的难事，做别人看不见的好事，从而利天下、益天下。民心相通，义利兼顾。只有这样的理念，中国民营企业才能更好地在非洲扎下根，长出中非互惠的产业“大树”。

■■疫情考验真情谊

记者：去年以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非洲抗疫形势尤其严峻。“鹿王”在马达加斯加的工厂情况如何？

郑浩生：2020年春节伊始，疫情在中国蔓延，那时马达加斯加还是一片平安之地，我们与马达加斯加紧急多方联系，采购到25万只宝贵的战备防护口罩想尽快运回国内捐赠给有关部门。马达加斯加政府得知情况后，指示海关等有关部门特事特办，立即放行。25万只口罩经过万水千山最终运抵祖国防疫前线。

5月，全球疫情大暴发，马达加斯加未能幸免。我们公司决定，将装修、改造与绿化好的制药厂无偿捐赠给马国政府，这家药厂现在是马达加斯加唯一的一家制药厂。马达加斯加总统对鹿王公司的捐赠行为表示高度赞赏，他称赞中国企业是勇于提升中非传统友谊的践行者，为马达加斯加抗疫工作作出了突出贡献。

后来，我们还为当地医疗机构捐赠了5万个口罩，为当地无家可归人员救助点捐赠40多立方做饭用的木材；现在，鹿王公司又在国内采购11万只KN95口罩发往马达加斯加，为马达加斯加抗疫助微薄之力。

非洲谚语说：“一只手无法将葫芦罐子放在头上。”我们中国也有句谚语：“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当今世界，人类正面对越来越多的全球性挑战，中国和非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命运与共、共克时艰。

疫情严峻之时，我们有95%的当地员工都签署了做好自身防护时自愿工作的诉求。我们的海外员工与公司是同呼吸共命运的兄弟，更是战友。2020年，鹿王公司7000多名员工未发生一例感染事件，圆满完成了2020年生产任务。

■■非洲大市场中的中国机遇

记者：非洲是“一带一路”合作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40多个非洲国家和非盟委员会已同中方签署“一带一路”合作文件，约占签署此类文件国家和国际组织总数的1/3。今年1月1日，非洲自贸区启动仪式在线上正式启动。分析人士认为，非洲自贸区建设虽面临诸多挑战，但它凸显了非洲国家推动经济转型的决心，有望增强非洲发展韧性。您怎么看非洲大市场中的中国机遇？

郑浩生：据世界银行和联合国贸发会议等机构预测，随着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协定全面履行，到2035年非洲地区总出口量将增加近29%，其中区域内出口增长超过81%。非洲将作为一个整体加速工业化进程，提升全球竞争力和吸引力，更好地融入世界经济。

我们可以说，中非关系目前正处于历史最好时期，互利共赢和共同发展的合作势头很好。这对于我们国家提出的国内国际双循环，充分利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也是非常利好的。

众所周知，由于受国内劳动力成本急剧上升等因素的影响，中国纺织行业与东南亚、非洲等新兴经济体相比，成本比较优势逐渐缩小，像鹿王公司这样的典型劳动密集型中国纺织企业“走出去”更是大势所趋。从竞争发展趋势来看，在未来，中国所需的纺织品也需要从国外较不发达国家进口，鹿王公司在这方面下的是“先手棋”。

中国对非洲的投资建设主要有基础设施建设、石油和矿产开发、织造业、金融业、建筑业、通信技术等服务业。我们在非洲从事制造业加工，我认为，加工制造业领域的投资可以为非洲国家提高初级产品的附加值、创造就业机会、增加出口和外汇收入、扩大税收和财政收入，以及进行技术转让、促进非洲经济多元化和工业化进程等，因此对该领域的投资备受非洲国家欢迎。

非洲是一片古老而“年轻”的土地。那里接近12亿的总人口中，24岁以下的年轻人占比60%。年轻意味着增长，也意味着无限想象空间。

随着中非经贸关系稳定发展，非洲已成为“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节点区域，推动双方的产能合作是未来中非经贸合作的主线，这也是国内企业将自己的优势产能输出去，让自己“走出去”，走向国际的最好历史机遇期。当然，“走出去”还需掌握一定的本领，除了品牌与技术之外，需要做更多的功课，与当地社会进行高度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