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骏 本报记者 李宏
金永玲：
第十届浙江省政协委员，第十一届浙江省政协常委。歌剧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
2012年2月15日19时30分，国家大剧院歌剧厅舞台下的灯光逐渐黯淡，舞台上酒红色的幕布徐徐拉开，聚光灯集中到舞台中央。乌篷船、石拱桥、黛瓦房……20世纪初的浙东鲁镇如画卷般徐徐展开，一套灰蓝色破衣，拄着一根当作拐杖的竹竿，目光呆滞，祥林嫂的那般佝偻和怯弱，瞬间感染了整个剧场……
祥林嫂的扮演者金永玲，不仅仅是位歌剧表演艺术家——她创办了浙江省第一家以文化名人命名的艺术团；此次在国家大剧院舞台上演出的歌剧剧目《祝福》，也开创了民营剧团登上中国最高艺术殿堂的先河。
金永玲在声乐演唱第一线，曾8次登上过央视和文化部的春晚舞台；肩扛着传播民族歌剧的大旗，她捧回了无数个专业奖杯；她把舞台搭建在祖国大地上，把高雅歌剧唱给百姓听。
音乐也是一种语言，可以让不同领域的人产生共鸣。众多高校为金永玲送上过“德艺双馨艺术家”的锦旗，许多地方政府发来了表扬信，观众对她称赞不已……
■ 翻山越岭的歌唱家
金永玲歌声优美，从小喜爱表演，学过越剧、京剧。1981年考进浙江歌舞团，1983年到中国音乐学院教授金铁霖门下拜师学艺，1986年在首届华东六省一市民歌大赛上小试牛刀，荣获专业组一等奖。1987年以专业第一名成绩考入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师从王品素教授学习。
毕业后，有不少国家级院团向她抛出“橄榄枝”。她知道，在一线城市中会有更多发展机遇和前景，但她信守承诺回到了浙江歌舞团。
经过专业学习，金永玲的歌声更加动听，1996年后多次登上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被媒体誉为“西子湖畔百灵鸟”，歌唱事业如日中天。
“永远为祖国歌唱，为人民歌唱”是金永玲的信仰。她的舞台不只停留在大城市，劳动人民在哪里，她就把舞台搭建在哪里。
每年春分过后，江南水乡青田县高市乡的这片山坡上有着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映着云霞，燃着激情。然而1999年的5月，在这里放眼望去，一朵朵盛开的杜鹃花不知去处，丛密的茎叶间只剩下一些含苞欲放的骨朵。突然，坡上传来美妙的歌声“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循着歌声走去，邂逅的是一片杜鹃花的海洋，宛如一场红雨，又像点点音符，滴在五线谱上，奏响春之歌。这里，原来是金永玲的舞台。在共和国成立50周年来临之际，金永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与激情，为祖国歌唱，献上《金永玲祖国颂》百场巡回演唱会。
歌声美妙动听。老百姓纷纷好奇：歌唱者是谁？
听说是省里来的歌唱家的演唱会，还是上过央视春晚的大歌星，老百姓纷纷自发上山采下成片的杜鹃花，摆在舞台上、通道边。
一束束、一朵朵含露绽放的杜鹃花，恰如一张张笑脸，问候着来客。舞台前人山人海，远处的树杈上、房顶上、拖拉机上也坐满了观众，场面颇为壮观。鲜红的杜鹃花被灯光映照在舞台上，歌唱者正是老百姓口中的大歌星金永玲，她的歌声在无边花海中追波逐浪，观众的心在乐曲中飞翔。这个杜鹃花舞台成为了金永玲演艺生涯中一个永远值得铭记的美丽注脚。
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相传是杜鹃鸟啼出的血把杜鹃花染红了。望帝变成杜鹃鸟，昼夜不停地对千百年来的帝王叫道：“民贵呀！民贵呀！”叫出了血，染红了花瓣！金永玲就像一只不知疲倦、不停鸣唱的杜鹃鸟，超负荷地运作。
在场次密集、强度超高的演出后，场次刚过半百，金永玲的声带也出血了，医生告诫她：“近期不能再唱了，否则要改行。”无论如何不能失信于观众，金永玲冒着风险注射激素，通过半个月短期治疗后，又奔赴一线。
在四明山革命老区露天操场，山民像赶集一样从方圆几十里外，扶老携幼赶来观看，金永玲面对2万余名父老乡亲一口气唱了17首歌。一首《父老乡亲》唱得听众两眼汪汪，一位卖甘蔗的老伯悄悄把一捆甘蔗放到了舞台上。演出结束后一位80多岁的老婆婆拉着她的手久久不肯离去，一个劲儿地说：“囡啊，你要常来哦！”
《金永玲祖国颂》演唱会，她自带设备，辗转县城，深入乡村，从革命老区到海岛深山，从矿区工地到劳改农场，一年里足迹遍布全省65个市、县、区，行程10万多公里，为50余万基层群众演唱100场，其中直接在农村露天搭台的就有61场。
锦旗、表扬信和500多封感谢信像雪片一样不断从各地寄来。这次巡演，据说是当时浙江省文艺工作者深入基层规模最大、时间最长、场次最多的一次文化下乡演出。
■ 民营艺术团的探路人
《金永玲祖国颂》巡演所到乡镇，道路上、会场里挂满“感谢党的关爱，艺术家的关爱”之类的标语，观众自发在道路上夹道欢迎、欢送，有的观众脱下身上的衣服让金永玲为他们签名。
这让金永玲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思想洗礼。“基层群众对文艺演出的强烈渴望，广大乡镇、农村巨大的演出需求，就像是一块文艺旱地，急需文艺工作者去那些地方施展才华，这种感觉在大城市、大舞台上是找不到的。”
21世纪初，文化体制改革春风拂面，在浙江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等各级领导的鼓励和支持下，金永玲做出一次重大选择：她主动“砸”掉省歌舞团的“金饭碗”，拿出个人全部积蓄，在2000年12月20日创办了浙江省第一个以文化名人命名的艺术团——浙江金永玲艺术团。
歌舞晚会市场大、赚钱快，金永玲却没有选择这条路。她要用高雅歌剧净化人的心灵。排演歌剧所耗费的资源、人力对任何一家艺术团来讲，都是不小的投入。中国歌剧难度大、观众少，曲高和寡不能赚钱，况且刚成立的艺术团羽翼未丰，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金永玲选择把艺术团的使命放在表演红色民族经典歌剧上。
1990年代初期，浙江歌舞团里排演歌剧《原野》，金永玲扮演了女主角金子一举成功，这点燃了她对歌剧的渴望与热爱。再演歌剧，已是10年后，演的是歌剧《江姐》的女主角。
2001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80周年，金永玲投资百万元筹备歌剧《江姐》。她聘请一流导演、舞台设计和演职人员，自己担纲主角。这一尝试，开创了民营艺术团排演大型红色经典歌剧的先河。在文化部主办的第六届“映山红”戏剧节上，《江姐》不仅填补了以往没有歌剧参赛的空白，还一举夺得个人表演、导演、舞美等5项一等奖。
《江姐》在杭州连演12场，场场爆满。金永玲主演的新版《江姐》，深深打动了现场的每一位观众，就像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汪世瑜所说：“我看过全国这么多的江姐，金永玲的江姐是最完整的一个。”
“洪湖水啊，浪呀么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啊……”2009年是共和国成立60周年，金永玲改编并主演了第二部歌剧《洪湖赤卫队》。当年的9月8日，歌剧在浙江省人民大会堂首演，现场不时响起热烈掌声，观众席上还传来轻轻的抽泣声。观众们沉浸在剧情中久久不能释怀。
两部改编歌剧演出成功后，原创歌剧的念头在金永玲的脑海中不停地翻滚。2011年是鲁迅诞辰130周年，金永玲把由鲁迅短篇小说《祝福》改编的歌剧搬上了舞台。
金永玲在剧中饰演祥林嫂。“一开始最大的争议在于我是否能够演好这个人物。”她成功饰演江姐的耀眼“星光”，以及她的形象、音色，早已得到业界公认。而这次扮演《祝福》的主角是卑微佝偻的祥林嫂。人物形象的巨大跨度，对于成名的演员来说，是一个难度很高、风险很大的挑战。
朋友好心相劝：“别砸了自己的招牌！”金永玲反问道：“如果只会演一个路子，算什么好演员？”
为了演出鲁迅笔下最传神的祥林嫂，她搜集了各种版本的《祝福》，前前后后看了20多遍。“每次看总会有新的发现和体会。”有一天排演的时候，同事发现金永玲的头发突然白了一大片。金永玲回忆起那段往事、那个角色，顿时热泪盈眶：“真是太悲怆了，当演到祥林嫂一天失去了老公和儿子的时候，我好几次都哭到站不起来。”正是这样的执着，金永玲打磨出了浙江省第一部原创歌剧《祝福》，也开创了民营剧团登上国家大剧院的先河。
■ 为民履职的政协人
金永玲成为第十届浙江省政协委员后，在闪光灯和荣誉光环之下，她的肩上又多了一份责任。
每到春天，热情质朴的杜鹃花就红遍了山野。民营剧团的春天，正是如杜鹃鸟一般的金永玲所满心期待的。为此，她对浙江民营剧团发展情况进行了广泛调研，充分收集材料后，在浙江省政协十届一次会议上提交了《大力支持我省民营剧团的发展和提高》的提案，建议政府文化部门在市场准入、税收、职称评审、评优评奖等方面，出台更多扶植和推动民营剧团的政策。积极参政议政、履职尽责，为金永玲赢得了浙江省“优秀政协委员”的荣誉。每年一次的政协会议，她也从不缺席。
5年后，金永玲又成为十一届浙江省政协常委。文艺工作有特殊性，她经常外出巡演，但每次常委会会议，她都保持着全勤。经常是会议前一天，她还在外地演出，演出之后连夜赶路，第二天上午她总是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里。金永玲母亲去世那天，刚好要开省政协常委会会议，她参加完母亲的遗体告别仪式，就直接来到了会场……
许多人不止一次问金永玲：“别的演员演出都是为赚钱，你却在不断贴钱，这是何苦？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金永玲回答：“我在高校演出，能获得观众由衷的评价，能改变观众价值观，我觉得很值！”
高雅艺术进浙江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演出时，时任学院党委书记的何瑶伟在观看演出后上台发言时说：“金永玲老师是位受人尊敬、德艺双馨的艺术家。”
他的评价是有感而发的。有次，金永玲到杭钢演出歌剧《江姐》，当时何瑶伟还是杭钢的团委书记。他眼见一位外地农民工被舞台上的“江姐”感动得热血沸腾。演出后，这位年轻的工人作为现场优秀青年代表被选上台与金永玲老师合影而且还上了《浙江日报》。这张照片以及合影时金永玲对青年的鼓励，让他增强了自信，激励他不断成长，后来成为全国十佳优秀外来务工青年，不仅在杭州解决了户口，后来还成为省内知名企业的区域总经理。
何瑶伟讲述的是个农民工成长的励志故事，更讲述出了金永玲通过艺术传递出奋斗精神的力量。
在歌剧进校园的演出中，金永玲深深体会到，“唯有灵魂被触动，艺术的价值才得以真正体现，教育才真正起作用。”
几十年来，金永玲倾其所有，全部奉献给了歌剧事业。为了让歌剧事业传承发展，让在校学生近距离感受经典歌剧魅力，吸引他们关注并喜爱经典艺术，近10年来金永玲不断在全省高校当中公益巡演歌剧。
《荀子·乐论》中说到“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金永玲在《认真办好新建的浙江音乐学院》的政协提案中也提出：不能只注重音乐人才技能的培养，更要注重整体素质的提升，用音乐去教化和引导人。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金永玲的歌剧《江姐》会再次巡演，为建党100周年献一份大礼。她像江姐一样，为了信仰、为了理想、为了事业勇往直前，她将带着她的三部歌剧，化作啼血杜鹃，继续一路高歌、一路奔放，为实现红色经典歌剧上演千场的奇迹，为歌剧传播事业再添浓重一笔。
